这话把谢辞问住了。
公主是天家金枝,玉叶琼花,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想,向来如此。
“公主该是矜贵的,高高在上的,是闺阁女子效仿的范式,是该被人妥帖保护的。”谢辞道。
苏意晚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清冽坚定,如碎冰撞玉,穿透雨雾,“公主不是被供在楼阁的瓷像,风打不得,雨碰不得,看似高高在上,实际冷眼旁观。
与其说公主是一种身份,倒不如说公主是一种形容词。谢大人可能听不懂什么是形容词。我跟你打个比方,心怀国家是形容词,聪明坚韧是形容词,体贴百姓也是形容词……
所以尊贵出身无法诠释公主,任何一个具有美好品格的姑娘都是公主。
我固然是公主,可今天站在同我一起挖渠救桑的姑娘们都是公主。
这田埂之外,谢大人识与不识,还有千千万万的公主。”
谢辞沉默了。
又是个新奇的说法……
但似乎由此刻栖身暴雨下,有山水墨画、纵横阡陌为她作衬的苏意晚说出来,并不觉得像是空中楼阁的空话。
……
“是我狭隘了……”雨中,有谁轻描淡写地吐露心声。
……
水流撞在竹筐上溅起水花,却再也冲不动根基,官兵们趁机往筐后填土,溃口的水流渐渐缓了下来,像一条条被驯服的孽龙。
实打实的成效摆在眼前,王秀才哑口难辩。
农户们也都面露愧色,撇却那点残留的偏见,听从苏意晚的指挥,同官兵并肩劳作。
她握着小锄头刨开一株死苗根部的土,指给农户看。
“水涝后病菌会滋生。得把整株拔干净,连须根都别剩,等雨停了再在坑底埋把生石灰。暴晒三天再填新。也别埋多了,不然会烧苗。”
没人再反驳。
毕竟这些已经是死苗了。
一阵马蹄声踏破雨幕,萧彻骑着白马,身后跟着两个侍从。
翻身下马时,他提着玄色锦袍的下摆,踮着脚尖,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眉头紧锁。
“孤听衙役通报这儿有人聚众闹事,特来查看。”
他目光扫过田埂,落在苏意晚身上,不悦的情绪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不是应该注意到玉树临风却被谢辞欺压地可怜好似弱兔一般的自己,然后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己身上,帮他治病的吗?
这样他也不用日夜心累伪装痴傻的模样。
怎的弃金针而执耒耜,耽于农事了?
太不对头了。
苏意晚好歹也是公主,天天在田间地头跟农户们抬杠算怎么一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谢辞身上,谢辞也刚好抬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撞。
谢辞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这老狐狸精……
惩治了赵通判,邵言卿也死了,他不忙着写折子准备呈禀圣上,在这陪苏意晚瞎胡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