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阳挠了挠头,也不绕着圈子说话也不糊弄,老老实实地道:“太多了不记得,但都好得差不多了。”
仙舟人生理特征如此,长成之后身体就会无限趋向于恢复某个恒定的原状,所以他们不怕断肢伤残,也不怕绝大多数病痛。但也正因为这种特性,如果天生就有缺陷,无论怎么治疗辅助,也会恢复原状。
质明沉默地为承阳治好了其他零零碎碎的伤口,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还是习惯性地蹭蹭母亲的手,然后又伸手握住了它。
质明问:“会觉得辛苦么,我为你指的路?”
金色眼睛的姑娘又笑眯眯的了:“路就在那里,又不止一条。我既然站上去,就是已经做了选择,母亲,不用太担心我。”
质明闻言沉吟片刻,瞥了一眼岚,冷不丁地问:“……既然这样,你这边我已经了解,那你师父战场上的情况如何?”她也不避着人,就这么大剌剌的当着岚的面问他的好徒弟,毕竟她问的话,只能得到两个字:无碍。
在岚沉默的注视下,承阳毫不犹豫地揭了他的老底:“师父他老人家自然是身先士卒,勇猛无畏,甲胄都换了好几套。”
质明于是叹气。
近些年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和中枢官僚扯皮的扯皮,规整军制练兵的练兵,一些细腻幽微的心思便都按下不表。岚只当自己从未有过绮思,也从没听过某一个月夜质明随口而出的调侃,质明也权当自己感觉不到岚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彼此稍有越界的关心。
虽然如今诸事已毕,但唯独这件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或许也不错……
“虽说你不会轻易死去,但多少顾惜自身,莫要旁人看了跟着忧心。”
承阳一边给自己重新戴上护腕,一边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有心想说两句,又觉得自己这两位家人这么耗下去也很有意思,便没再开口。
她到底年轻,对男女之事半懂不懂,周围的朋友大多也是金人叛乱时期出生的,没几个父母齐全家庭和美,也就没人同她谈起相关的事。而且她养在质明膝下二十余年,自懂事起这两人便是如此相处,自然也不会迫切想让他们做出改变。
她习惯性地想,说到底,都是长生种,那么着急做什么。
日影逐渐西沉,忙碌了一整天大事,师徒两个战场上十五天不眠不休,质明也在中枢坐镇了半个月,多少都有些疲倦。三个人闲闲地又没头没脑地聊了一会儿,大多是母女两个在聊,岚在一边杵着听,偶尔话头到他身上就应两句,用过晚饭,也便各自散去休息。
这二十年都是如此,没有谁去以某种定义锚定这份关系,但他们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家人。
当然,承阳不急有的是人急——云缨就很急,连带着青阳也不得不关注起这种以前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丹鼎司也经过一番清洗,如今青阳在这里总算不用感觉如芒在背,因着战场上的军功,他在丹鼎司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现任司鼎是个耿直到有些不知变通的人,之前问责贵胄的时候,他就因为自认监管不力想要请辞,质明没同意,青阳也好说歹说地劝,这才没让本就动荡的丹鼎司更加混乱。
如今云缨正好来丹鼎司抓药,遇见了青阳,便和他聊了起来。
青阳其实只是礼貌性地问候一下同阵营的策士,却没想到被云缨抓着听了不少顶头上司的八卦,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但他毕竟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这本就不是什么机要事务,在加上那么点好奇心,也就顺水推舟地接着听了。
“你的意思是,长桑君和岚将军,至今仍未以夫妻相称?”青阳捣药的手都停下了。
云缨点点头,精明的策士显出一点困惑来:“互相扶持二十余年,共同养育了承阳,但他们至今还是隔墙居住,倘若之前是因为大事未成,但如今怎么还是一如往常……我不理解。”
青阳也用他那没有被情爱污染过的大脑思索一番,道:“也许对他们而言,这并不重要?”
“不像。”云缨笃定道。
“怎么说?”青阳来了兴致,一边包好她的药材,熟练地称重写标签,一边问。
“说不好,但总之绝不是你所言那般……嗯,反正他们二人近日都爱出神。”云缨支吾了一下。
青阳只当没听懂她的含糊,只说道:“总归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