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因为起来时已经快迟到,她在客厅手忙脚乱地将昨天下午整理文档时用的笔记本电脑和课本匆匆放进背包,根本就忘记看看有没有少什么,转头便甩上门出了家门。
将那本可怜的手语书忘得一干二净。
季聆夏瘫坐进转椅里,狠狠地叹了口气,她懊恼不已,她坐在位置上思考怎么办,犹豫了一下,季聆夏忽然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大概堪称活的手语书。
季聆夏侧眸飞快地瞥了谢听朝好几次,最后探出手,轻轻拍拍谢听朝的肩膀。
谢听朝按动着鼠标的动作一顿,他侧头看她。
“我忘记带手语书了,有一个词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季聆夏说着,她伸手摸摸耳垂,需求不言而喻。
谢听朝看着季聆夏这幅略显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笑起来时,那双眼眸多了些笑意,不再想刚刚认识时那样一副疏离的样子,他点点头,示意季聆夏继续说下去。
“旅行怎么做来着?”季聆夏见谢听朝倾囊相授的态度,也不再纠结,她凑近了一些,认真问。
谢听朝抬起手,左手握拳,右手拇指小指伸出,右手小指在左手手上轻轻点几下。
季聆夏恍然大悟,她点点头,跟着做了两遍,最后一遍时,季聆夏抬起头看向谢听朝,看到谢听朝肯定地点了点头。
季聆夏随后撑着脑袋叹了口气:“总是感觉每个动作拆开就好简单,但真等做起来又一直忘,感觉自己好像有健忘症。”
谢听朝哑然失笑,抬起手:“很正常的。就像学一门外语,也都是这样,不是你有健忘症,每个人学习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练习。”
“那倒也是。”季聆夏很快便不再纠结,她点点头,目光忽然被谢听朝贴在办公桌侧的一张水彩画吸引。
那是一张小小的纸,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大概是从哪里裁剪下来的。那副水彩画也很简单,是一串绿色的海棠花,开放的、含苞待放的,疏密得当,就那样落在纸面上,在纸面上肆意地绽放,就连背景也晕染得漂亮极了。
季聆夏看着那副漂亮的水彩画,问道:“你画的?”
谢听朝抿抿唇,目光随着季聆夏的目光,落在那张小巧的纸面上,他那双总是沉静幽深,犹如笼罩着薄雾的温和眼眸,忽然染上一股怀念,那阵怀念带着点遗憾与悲伤,又很快从他的眼底滑走了。
他的思绪忽得被拽回当下,他点头承认了。
在谢听朝回头看向她的时候,季聆夏的声音柔和了一点,她的眼睛真挚澄澈:“很漂亮,真的。”
办公室安静下来,早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落入办公室,小飞絮在那阵光影里跳跃。
谢听朝看着季聆夏这幅真挚的模样,他伸出右手拇指,弯了两下——谢谢。
其实那副画是谢听朝很早以前画的了。
大概在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在他母亲还在他身边的时候。那副水彩画海棠花,是谢听朝的母亲亲手教他的。
那张纸明显已经有些泛黄,但却没有什么褶皱与污损,看上去像是被人保存得很好。
“你学了多久画画呀?”季聆夏索性也不再看自己的教案,她撑着脑袋问谢听朝。
谢听朝看着季聆夏,他思考了一会儿,抬起手,做手语回答:“很久了。”
“好厉害,有个能坚持下来的爱好,真的好厉害。”
谢听朝被季聆夏一次又一次真诚地夸赞,他悄悄红了耳尖。
而后谢听朝抬起手回答,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季聆夏身上:“喜欢的话,坚持就不难了。”
季聆夏与他四目相对,猝不及防被丢进谢听朝那双犹如海洋一般的眼睛,那双偶尔平静深邃、偶尔波澜四起的眼眸。忽然像是被那阵浪潮席卷一般,季聆夏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迅速抽离视线,捏着笔的指尖也一瞬间攥紧了。
季聆夏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做手语时表情没有那么大、那么夸张,情绪却还是那样明晰——他那双从不骗人的眼睛。
低头看着自己的教案,季聆夏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笔尖落在纸面上却一个字也落不下。
她突然的转头让谢听朝有些迷茫。
谢听朝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再尝试与季聆夏搭话,他也沉默了下来,低下头去看着那张小小的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气和木制桌椅的气息,那股淡淡的清香钻进季聆夏的鼻子。
季聆夏低着头,幅度很小地歪了歪脑袋,她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谢听朝,发现他已经低下头去。
两个人的办公桌挨着,距离近得她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他的侧脸落下的那阵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