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礼王世子一案,段给使话头一顿,抬眼睨周沛一的神色,语气斟酌。
“公主……此事,确有波折。状告礼王世子的人……失踪了,那日大理寺和京兆尹的人围了礼王府,但没了证人,礼王世子又拒不认罪,这案子就被搁置了……”
话音刚落,周沛一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段给使见状,只好噤声。
其实证人无故失踪,不说公主,段给使自己都先怀疑,是不是礼王世子抢在前头已经把人给弄死了。
毕竟被杀害的民女一家,只剩下这一个还愿意舍命报仇的亲眷。
这唯一的证人若是死了,还有谁会记得这桩惨案?
就算是朝中自诩公正不阿的御史,怕是也不想因为这等民间“小事”跟皇亲国戚作对。
没有证据,想要扳倒礼王世子,太难了。
就算真的惩治了礼王世子,他后面可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爹呢!
平白惹一身骚,还有可能祸及自家人。
于他人而言,并不值当。
段给使能想到的,周沛一自然也能想到。
这也是为何她脸色如此难看。
“若董宇所犯是真,便是没有证人,大理寺难不成就不能治他的罪?”
段给使跪下,出言安抚道:“还请公主息怒。大理寺已派人搜寻证人下落,还遣了人往扬州去找,过几日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但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往好处想罢了。
周沛一闭了闭眼。
之所以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惦记着这个案子,是因为这几日她总是梦魇。
先是梦见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她尖利的指甲死死地扣着周沛一的脖子摇晃,语气凄厉地求周沛一帮她摘下盖头,嘴里不停地大喊“救救我!我不要嫁!求求你救救我啊!”
后来又梦见她自己穿着公主服制的凤冠霞帔,却被束缚手脚绑在床榻上。
而礼王世子推门进来,边扑上来扯她的衣裳,边用他那下流的声音说:“好公主,我可想你好久了!快让本世子好好尝尝你的味道!”
她骤然从梦里惊醒,那一刻手脚都冰凉无比,忍不住发抖。
那种完全由不得自己的感觉,简直让人如坠深渊。
等到再醒来,她便忍不住去想,那个被礼王世子奸杀的女子,临死前该如何痛苦。
如今听段给使说董宇那畜生竟然还好好的,周沛一陡然觉得自己又被魇住了。
若非还在梦里,为何她贵为一国公主,却连想为一个无辜女子报仇伸冤都做不到?
可眼下,周沛一做不到视而不见。
于是她吩咐段给使:“我想请阿耶一道手谕,命羽林军把礼王府围住,人没找到前不许礼王世子离府。再加派人手去找人,城中还未入土的尸首……也不要放过,阵仗闹得大些,我不信董宇那厮不露破绽!”
段给使神色有些犹豫。
“出动羽林军围亲王府……恐怕长安人心惶惶啊!”
周沛一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抿紧唇,神色似有不甘。
段给使是个人精,又怎会看不出来?
想了想,他道:“公主不妨这样。大理寺和京兆府这边继续找人,咱们可以派人去山阳县,到那家人出事儿的地方再找找可有别的证据。或是……”
他语气一顿,抬眸觑了眼周沛一,到底出了个不算光彩的主意。
“……公主可以叫人从山阳县带两三个人回来充作证人,既然礼王世子杀人灭口是真,他们便是未曾亲眼看见又何妨?左不过在公堂上说的真切些,再递上几份罪证,三司定然能把案子办得漂亮。”
周沛一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