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答案自己就在日常中不经意漏了出来,长乐还未等到回答,绿荫花丛后便传过来笑声。
“王上近日因安儿的病夙夜难安,身体抱恙,不便接见神医,故托本宫前来。”
季临渊标准地行过大礼,嘴里问好用的那句“母妃”几乎如闪电般从他口中掠过,接着面露不快地为她们引见:“这位便是……邺王妃,珍夫人。”
是他父亲正经的续弦。
也是年龄比他还小的“继母”。
周围侍女早已习惯这怪异的场面。长乐虽有些吃惊,却也记得季雨芙提过此事。此时打量着娇贵漂亮的小王妃——果然,男人无论贫穷与富贵,健康与疾病,都是专一的。
永远挚爱二十岁的女子。
珍夫人笑语吟吟,极为亲切,三两句寒暄后,主动挽住长乐的手往前走去,毫无避讳之意:“神医是哪里人?看着与本宫年纪相仿。我母家姓杜,闺名真真,神医与我姐妹相称便好。”
其实长乐比她还要大一些,却正想靠她套话,于是笑得亲切,故意装嫩:“好啊,姐姐。”
季临渊抖着手,冷脸打断:“你差了辈分,往后你就按邺城礼数称王妃,或按晋朝礼数称珍夫人便好。”
无人理会他。珍夫人反倒牵着长乐快走几步,远离人群:“本宫这继子就是这样的,要独担一城事务,说话难免肃冷。想来神医这些日子也受过他的训责,不必放在心上。他若有过火的,我替你禀报王上,为你做主。”
这下终于明白为何贺兰澈要红着脸躲开——他已将整张脸埋进袖中,要在旁边笑晕了。惹得季临渊狠狠瞪了他好几眼。
……
下午,长乐的心思一直不在午膳和花园风光上,全都是走马观花,时时走神。
夏至节令的邺城,蚊虫已开始出没。当珍夫人惊呼时,长乐才发现众人不知不觉间都被蚊子亲近了。
“该早备上驱蚊之物。”季临渊责咐下去,三五个侍女离他老远,轻轻点头。
“我们有神医在!她无所不能。”贺兰澈仍按在京陵时与她相处的惯常方式,调笑出声。
长乐掏出药膏,让众人排排坐下,一个一个涂抹。
为了搭话,季临渊开口道:“记得神医当日为我治外伤时,说那药粉洒在墙角,蚊虫避之不及。”
不错,是与她初见那一日,她曾这般说过。
长乐回道:“没带那药,且是我胡语,它对你们的虫子并不管用。”
贺兰澈帮她解释:“咬我们的虫子其实叫‘蠓’,邺城特产,长得像会飞的跳蚤,叮人无声,一叮便是肿包。”
贺兰澈皮肤白皙,或许蚊虫也知道他傻甜傻甜的,被咬得最惨,左右手鼓起来约有十二个包,都是硬邦邦的肿块。
她细细帮他逐个涂药时,他絮絮叨叨:
“这药膏凉丝丝的,擦上便不痒了。”
“大哥也好惨,无名指上竟被连咬四个。”
“咦,乐儿,你为何一个包都没有?”
长乐不搭话,只顾涂药。
正说着,又有一只蠓虫飞来,极其张狂,绕过长乐的手,径直停在贺兰澈手背上。贺兰澈一巴掌拍得手疼,蠓虫却飞走了。他惊叫道:“它绕着你飞哎!”
在长乐惕意明显回瞪他时,贺兰澈又一本正经:“果然虫子被你美晕了,见到你会自乱阵脚。”
“你快些闭嘴吧——”长乐无奈。
暗暗瞥向身旁:珍夫人,正在偷笑;季临渊,面色沉郁。
后来的花园小径还有大半未走完,长乐不得已借口更衣。她割破手指,滴了些血在香囊上。出来时,不过离开片刻,贺兰澈眼皮上又被叮了两个包,肿得可怜,十分有必要用。
“你将这驱虫的挂上,从此以后蚊子也会绕着你飞。”她悄悄将香囊塞给贺兰澈,继续叮嘱:“别声张,只有一个。”
“那我用了,你怎么办?”他推脱道,趁其余人走在前面,悄悄哄她:“世上最美貌的神医若被咬了,得多让我心疼?还是你留着,我没事的。”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所有话语,都化作摇头。
“我晚上来寻你。”贺兰澈用口型对她说。
她便将香囊塞给他,拂袖匆匆,独自往前,重新挽上珍夫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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