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之累得够呛,从山上走到凉城已经花去了她许多体力,在城内各处闲逛,又买了些点心布匹。这些东西香浮一个人拿不动,她便提着点心,脚步虚浮地往花山走去。
此刻她无比后悔,在城里的时候见着什么都好,等回花山才觉负担过重,举步维艰。
因为过于劳累,她忽视了郑丫的反常。
自从出了凉城,郑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总是偷偷摸摸回头看什么,又几次去拉陈妙之和香浮的袖子。而前者累得失了智,后者只以为她贪玩。谁也没在意这个小丫头到底怎么了。
见两人都不回应,郑丫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猫腰钻进了边上的林子里。
陈妙之走了一段路后,突然意识到一直在旁蹿来蹿去的郑丫有段时间没出来了。
陈妙之停下脚步:“郑丫呢?”
香浮环顾四周后,也没有瞧见,脸色也沉了下去:“别是贪玩走岔路了。”
正在此时,十几丈处突然传出一声男人的嚎叫。
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二人丢下东西便朝那边跑去。
两人跌跌撞撞赶到时,就看见郑丫眼神凶狠,浑身颤抖,双手却抱着一根烧火棍粗细的木头死死不撒手。
在她身边,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一手捂着头,一手拽着那根木棍的另一头,试图从郑丫手里夺走它。
等看见陈妙之二人后,男子面上明显一慌,很快又维持住了平静。
他松开了抓着木头的手,失去了角力的那个着力点,郑丫依着惯性脑袋朝后摔去,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她本是乡野间的粗野丫头,经得住摔打,可这一跤着实太重,她半天动惮不得。
男子看也不看摔得四仰八叉的郑丫,只伸手行礼:“七……两位姑娘好。”如今七姑娘和边上丫鬟一样的粗布麻衫,分不出主仆,他只能装作不认识,并称姑娘。
香浮快步上前,扶起了郑丫,看了看没大碍,才冲陈妙之摇摇头示意。
陈妙之忍住气,认认真真还礼后,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不知发生了何事,竟和我家小妹有了这番牵扯?”
周掌事有些汗颜:他一路只盯着陈妙之一人,忽略了边上那两个小丫鬟,没想到就此着了道。事情还没办成,先在正主前露了脸,以后想要偷偷上门恐怕难了。不过他也是个久经沉浮之人,小小岔子不算什么。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打算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切不可让七姑娘对他有什么深刻印象。
哪知七姑娘对这个小丫鬟很是看重,居然第一句就问了这件事,这倒让他有些难堪:“不妨事,大约是小孩贪玩,想要捉弄人,用这树枝打了我数下。”
他一面说,一面转过头,让陈妙之等看他后脑上蓬乱的头发,显然是之前挨过打。
这倒让陈妙之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想赔不是,就见郑丫死死拉住香浮的手,冲她们摇头,眼中含泪,一脸的委屈。这段时间相处,她知道郑丫不是个顽劣不堪的孩子,断不会毫无缘由的去伤害一个路人。
她转头去看了一眼周掌事,对方穿着考究,言谈举止也不是个粗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郑丫冲对方动手。眼下不宜轻举妄动,她便还是先低头认错:“如此,是我们的不是了。妾身给郎君赔礼。”说罢福了福身。
周掌事言笑晏晏:“不妨事,孩子还小,多教育教育便是了。姑娘提这许多东西,一路辛苦。不知家居何处,某可代劳,替姑娘送到府上?”已经对了脸,被七姑娘记住了长相,再想尾随,可就难了。他便想直接套出陈妙之的居住之处。
此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暗道不好:还是着急了!只盼着七姑娘没发现漏洞。
可惜事与愿违,陈妙之低头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自己,又看了一眼同样两手空空的香浮,明白了过来:此人起码是跟了自己一段路,否则不会知道她们还带着不少糕点布匹。
她心头微凛: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住址。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陈妙之面色如常,只做不知:“郎君古道热肠,本该却之不恭。不过妾身身无长物,倒无须帮忙。”
周掌事老狐狸一只,早从七姑娘那一刻的停顿,明白此时她已然起了疑心,再追问恐怕适得其反,可又不舍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几位都是弱质芊芊的女流,相见即是缘分,还是由某送姑娘们回家吧。”
这话出口,他就没有抱对方答应的打算,不过是无谓的徒劳罢了。哪知七姑娘竟然迟疑了片刻后,朝他微微福身:“那就有劳郎君了。”
何等的意外之喜,周掌事极为讶异,面上也不禁带出了几分喜色:“如此甚好,姑娘且在前面引路,某就守在姑娘身后,寸步不离。”
陈妙之也不多言语,转头朝来时路走去。郑丫急了,拼命去拽她袖子,想要提醒她身后之人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