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嫤云帮父亲把垂下来的灰白发丝拢回而耳后,她温声解释道:“这个消息我是从裴言那里得知的,他与二皇子是旧友,消息属实。”
一个谎言连着另一个谎言,重生听起来太过骇人听闻,她只能用各种各样的谎言去安爹娘的心。
岑父心中叹气,可二皇子又凭什么买他们的渔获,京城来的贵人,定然更为挑剔,苏城鱼铺济济一堂,他们岑记鲜承又如何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但他没和女儿说,笑眯眯地语言肯定道:“这个法子可行,只是家里从未接触过制作熏鱼干之法,回苏城之后还需费心寻找熏鱼师傅。”
岑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父女俩先别聊了,过来用午膳吧。”
甲板上摆着几张折叠小桌,岑记鲜承的伙计们都在这用餐,大家伙面上愁云惨淡,吃着午膳也显得索然无味。
“这一趟白跑了,这么大一批货亏出去,不知当家的还发不发得出这月的工钱银两。”
“喂,你小点声,没看见老爷夫人过来了吗?”
岑嫤云随着爹娘一同入了主桌,岑晖自知闯祸,不知道跑到哪张船员伙计们的桌子上去坐着了。
他们刚入座不久,有胆子大的店铺伙计走上前,他长着一张尖瘦脸,目光精锐地看向岑父,“岑老爷,我们这批货还卖得掉吗?”
岑父放下碗筷,神色凝重,“大家伙不用担心,这批货的归处我会想办法的。”
底下却传来窃窃私语,“这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批可是上等渔获,普通百姓哪里愿意花这个钱买?要是低价卖出去,还不如不卖呢。”
问题还是摆到了眼前。
岑父暗暗忧心,女儿虽提出了这批货可卖给二皇子的法子,但是那二皇子又凭什么愿意买帐呢?
“老爷,我爹娘之前就说家里田地空着无人耕种,等咱们船回到了苏城,我想辞工回去。”
船员的话又是一道平地惊雷。
岑父知道,哪是什么辞工的说辞?只是看他这批货亏了,想着趁早脱身。
“大家伙不用担心!船上这批货我将会全部制成高品熏鱼干,卖给前些日子来苏城游历的二皇子。”岑嫤云站了起来,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甲板。
“岑小姐,你早已嫁给他人,你说的话,在我们岑记鲜承又如何能做数?”依旧是最开始站起来质问的尖瘦脸船员,他咄咄逼人,不断追问。
“大家或许有所不知,新帝颁布户婚律法,夫妇异室而居九十日,可去官府自请和离,我将会重新回到岑记鲜承,与大家共同进退。”
岑母筷子掉在了桌上,惊讶地看着女儿。
岑嫤云坚定地垂眸回望。
“熏鱼秘法我会全部授予大家,等回到苏城,我们立即动工,买卖的事大家也无需担心,只要大家把这熏鱼干都做出来,我就一定有法子能卖掉。”
岑嫤云的话给大家吃了一剂定心丸。前头说想要辞工的船员也再没了声,他们来鱼铺工作的伙计大部分都是想多学些技艺,也好有个谋生之长。
岑母眼眶微红的看着女儿,这话说出去也就难有退路了。
初秋微凊,苏城运河码头附近的岑记鲜承却蒸腾着别样的热气。
岑嫤云挽着青布围裙,指尖还沾着些许盐粒,正站在铺子后院的空地上。她面前围了四个伙计,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盆处理干净的鲜鱼。
“做熏鱼干,第一步是腌,这盐和糖的配比最是关键。”岑嫤云拿起一把粗盐,指尖一捻,盐粒簌簌落在鱼身。
“每斤鱼配三钱盐、两钱糖,还要加少许料酒去腥味,姜片要塞进鱼腹里,敷匀了腌两个时辰,少一刻不入味,多一刻太咸。”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一条鲈鱼抹盐,动作利落。
伙计们凑得近,盯着她的手法,不敢错过半分。
岑晖半趴在后院门外,往里头探,嗅着淡淡的咸味,伙计们围着太近,他看不清细节,用力再把头往里探,一时不察,直接摔了出来。
后院里的人被这道声音引去目光。
岑晖爬了起来,满脸通红,还要伸着脖子强行嘴硬:“你们这里的味道也太难闻了!”
岑嫤云不甚介意的笑了一下,“你的狗鼻子倒是灵,这么灵的鼻子,闻不出来自己薄荷汁比例倒错了吗?”
一提这事岑晖瞬间熄了焰气,回苏城后父亲没收了他所有积蓄,他连买酒钱都没了,还让他跟着岑嫤云学熏鱼。
他在船上闯那么大祸,岑嫤云怎么可能愿意教他?岑晖思及此脖颈又冒起了热气,只觉得在这一秒也呆不下去。
可下一瞬却听见姐姐清亮的声音。
“还不快过来看?别浪费你那灵敏的鼻子。”岑嫤云向他招招手。
“岑小姐,这鱼腌好了,能放多久?”尖瘦脸伙计发问,他手里的鱼已经抹好盐,正往陶缸里码。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鱼熏透了能放数个月。就算二皇子不买我们的帐,储存时间这么长,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卖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