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盏被逐一点燃,界离一道神术解除婴孩所中哑毒。
面前元台手中钩爪哐当落地,眸光扫过冷眼肃立的二人,哼哧道:“神明与信徒齐心,只为捉我一介小小医师,鬼神大殿不觉得有损身份吗?”
界离面无波澜:“我虽能举手置人死地,但也会为任何一条生命争取生机,身份在绝对生命面前,算得上什么?”
他眼神犀利,直言道:“既如此,婴孩的命是命,我妹妹的命也是命,不知鬼神大殿可否为舍妹争取一次生机呢?”
“世间生老病死自有因果,”她直视元台眼睛,似是从中找出了一丝端倪:“受人欲念干涉的命数,我不会插手。”
元台像被戳中了痛点,陡然发笑:“鬼神大殿还真是一句话一变哪!我实话实说吧,舍妹若非饮你血液,怎会落得重病至此,我取他们精血,无非是要与小妹体内毒血进行置换,我也是在救人一命,怎就惹来二位兴师动众要擒我?”
“令妹在冕城已得到全力医治,你何必在此枉顾人命呢?”
说话人自行者之中走来,此回净凌斯脸上不见笑意,与他二人点头问好,又将视线转移至元台:“或是说,盛京朝堂命官根本不信任冕城?”
元台不屑唾之:“冕城之内,外人禁入,我已近百年未见小妹,神官当真以为对小妹一言两语的描述就能让我信服,换作任何一位兄长,也会为此担忧吧!”
“这便是你食人精血,把一切嫁祸给葳蕤兔恶魂的理由?”云弥自我呵笑:“难为‘它’替你背了多年黑锅。”
界离瞥一眼云弥,回看元台:“把他带下去,关入庙中地室严加看管。”
云弥一道目光扫过去,令行者迅速上前押人。
待殿中行者们接连退下,其间只剩他们三人,净凌斯面向界离:“不知关于重归命台一事,大殿考虑好了吗?”
云弥细细观察界离神色,听她道:“待此事一完,我自会回去地界,无需神官护送,且回了你们夙主陛下的话,当年覆辙绝无可能再次上演。”
净凌斯展颜微笑:“大殿确定无需我等护送,如今地界众狱君已尽数归顺新君,新君又得众鬼拥戴,您单枪匹马只怕会寸步难行。”
界离挽手之间令婴孩化为符纸燃尽,她面不改色:“若借冕城兵将扶我重归界主之位,到底荒唐。自鹤庭事变起,地界和冕城就已不共戴天,我若为权位与你们合作,连碎尸万段这种仇恨都能放下,岂不沦为鬼中笑柄。”
净凌斯无可反驳,只能恭敬点头:“既然大殿都明说了,下官依您选择,往后若有需要,再来告知下官也不迟,陛下说过会始终站在大殿这边。”
她顿了一会儿,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他当年病重至此,如今可好?”
对方欣然道:“陛下一切都好,大殿无需担心。”
界离转身欲走:“我可没在担心谁,不过是作为师……故友对三界之主的普通问候罢了。”
语罢,她举步往殿外去,云弥跟上她步伐,他稍许回头,对上净凌斯依旧温柔的笑颜。
“鬼神大人,”他与界离一前一后错开步子:“您不觉得这位神官也有问题吗?”
界离沉吟片刻:“当然,冕城之上无一人单纯可信。”
云弥轻轻颔首,在游神之际被她点道:“那夜之后,你身上业障可有再发作?”
他下意识扶一下手臂:“暂未,通常时隔半月才会有一次发作。”
“你随我回屋去。”
界离语气不容拒绝,他踌躇之后只好应声:“是。”
不多时,两人回到屋内,一片漆黑中云弥主动上前点灯,待烛光照亮房间每一处角落,看地上干透的水渍,地灵应是早早离去。
她凝视着云弥走到跟前:“把手伸出来。”
云弥愣一瞬,迟疑抬起手,却又在界离掌中汇聚神力移来时,突然把手缩回去,他慌忙撤步:“鬼神大人,恕我不能将指骨还您。”
界离的手悬空滞住:“为何?先前你不知我身份,以性命死守指骨还尚可理解,如今知晓此物本归我所有,你哪来的勇气不归还与我?”
他垂眸咬住牙关:“指骨上业障惊人,您先前仅是距我稍近一步,魂体便受此物侵蚀,我不能再让它伤您半分。”
“我会如何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她步步逼近,面前人一步一退:“再者,它留在你身上才是更大的隐患,你也不想因此时常眼痛难忍,有时甚至难以控制地化为兔身食肉伤人吧。”
云弥已经退到角落,交叠背后的双手触及墙体:“但若比起让您受到伤害,区区眼疾我能忍,化兔食人您大可将我像元台那般捆起来。”
“我没有这个闲情。”
界离直言直语:“但说起此事,我不明白,你为何会信奉我一介受众人唾弃的堕神,又何故来关心我是否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