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饭吃得有点晚。
裴载之被喊去吃饭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陆林花从饭馆带了剩菜,家里是开餐馆的就这点不好,他们基本上没法在正常的饭店一家人一起吃饭。裴载之刚刚还在打游戏,被叫过去时有点心不在焉,屏幕上的角色死了,等待复活中的时候,陆林花突然开口问道:“你妹妹上学了吧?”
我怎么知道?裴载之一脸茫然,陆林花撇了撇嘴,看出来指望不了这个儿子。她站起身把鸡腿夹到了裴载之碗里,裴载之无可无不可地扫了一眼,继续捧着手机打游戏。
“你妹妹就是欠揍。”陆林花随口道,“她那个班主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已经被停职调查了,班里学生给她钱他不管,放学到处乱跑也不管,老师能不能管管学生品德教育?”
你这已经不是品德教育层面了吧?已经到托管所层面了。裴载之只敢在心里暗暗吐槽,他还有点惆怅呢,裴春之真是个好学生,她学打篮球学得飞快,还会夸他教得好。
之前一个月,裴载之从中获得不少成就感,虽然他仍然有点排斥这个妹妹,但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了。
“你爸也是的,他整天就说忙的累的,搞得好像我没有去饭馆帮忙似的!”陆林花怨气很大,裴载之嗯嗯一番点头,不久后陆林花就又把矛头对准了不在场的裴永明,好一番发泄怒气。
游戏输了,裴载之把手机扔到一边,扒拉了两口饭。为了逃掉母亲的唠叨,他恨不得立刻就走。就在这时,开锁的声音响起,裴永明回来了。
“吃饭呢?”
“娘个逼的,裴永明你女儿都快跟人跑了,把我一个脑袋搞得两个大,你当爸爸的不管啊?菜是要我三点钟起床去买的,孩子是不管的。饭馆呢?你这么早回来干嘛?那两个老油子你能放心他们在那里干的啊?”
“你想骂人出去骂,想死自己开煤气。我在饭店忙得手全是油啊火的,你到过后厨一次吗?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饭店?老张和小王不能点菜烧菜还是咋了?我回自己家歇歇有错吗?”
“你要吵架是吧?好,裴永明,我陪你吵。你为什么要让张芳霞那个贱人的哥哥来店里干活?你是不是有私心?你到底想他妈干嘛?”
“我干嘛了我?”裴永明把包往地上一扔,“他妈的张芳霞难道不是你朋友吗?你自己瞎想别扣我头上,要他妈出轨我早就出了,跟你这黄脸婆过什么?”
裴载之把手机夹到兜里,小心翼翼地从父母旁边试图挪回卧室。
裴永明和陆林花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不时还要掏出菜刀来一场紧张刺激的追逐战。小时候他还会哭着求他们别吵了,现在他已经有点麻木不仁了。
“叨,叨,叨。”
看上去准备去厨房掏菜刀的陆林花停下来,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裴永明父子俩,裴永明大喊:“你倒是开门啊!”
陆林花打开门,裴载之抬起头。
一个年轻的女警察站在门口,短发,单眼皮,脖颈修长,面色冷淡,单手举着警官证。
“警察。”她说,“你是陆林花,对吗?”
*
家庭战争消弭了。陆林花、裴永明、裴载之沉默地吃完了晚饭。
女警官毫不客气地在陆林花面前宣布,他们在检查谭长松是否有渎职行为时,发现了裴春之身上的伤口,警方认为这种程度已经严重超出了正常父母教育孩子的范畴,属于家庭暴力。因此,谭长松的调查结果姑且不论,他们都会定期上门家访确认裴春之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陆林花尝试解释。
她先是反复强调,“这是作为母亲的教育义务”,见林如蘅毫无反应,又嘀嘀咕咕地说她们那代人都是这么教孩子的云云。林如蘅把面瘫坚持到了把门给合上,她收起警官证,裴春之从侧面探出脑袋。
她躲在后面,亲眼见证了自己“吓唬”计划的实行。
“完美。”
裴春之拍了拍手,十分捧场地做出崇拜的表情。
林如蘅瞥了她一眼,难得露出一点点笑。
“如果他们再打你,来找我。”她轻声说。
裴春之用力点着头。林如蘅挥了挥手,转身坐上小电驴——过来帮裴春之吓唬裴父裴母是她个人行为,不属于公差,没有动用警车。裴春之背起书包,往芳霞网吧的方向走过去。
路上,她不免想起刚刚陆林花和裴永明的骂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