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茵取出一支崭新的针管,接上采血袋,熟练地为自己抽血。
第五天了。
陆泽渊依然处于昏迷之中。
梁辰说,他体内的丧尸病毒的确没有扩散,但持续昏迷的理由也实在难以解释。
也许是战斗时受了伤,导致颅内肿块压迫神经,又或者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他不愿醒来……没人清楚原因,甚至连身为医生的沈茵自己也想不明白。
采血袋逐渐变得鼓胀,突然,她握手成拳,另一只手用力挤压插着针头的手臂。再多一点,哪怕只多一点点也好。
“——你不要命了!”梁辰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拉开沈茵的手,“昨儿不是说好了输血暂停一天,难道你要把自己抽干吗?”
他迅速拔掉针头,松开止血带,用棉球按压针孔止血。
沈茵任由梁辰折腾,人却早已泣不成声。她蜷缩着身体,肩膀一耸一耸,瘦削的肩胛骨把衣服顶出两块凸起的痕迹。
“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哪怕,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都愿意尝试……”
“那也要有命去试啊。”梁辰叹了口气道,“任谁这样每天抽血都会扛不住的。今天早上我都看见了,你连走路都很虚弱,再这样下去,还没救活陆长官,你就先一步走了。”
沈茵无言以对,她知道梁辰所说都是实情,可若不做点什么,恐惧与焦虑就像潮水般涌上来,让她坐立难安。
——那袋新鲜的血液还是被推进了陆泽渊的血管中。
沈茵脱了鞋,一点点爬到病床上。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手和脚都觉得有些冷。
陆泽渊的右手还在输血。她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把自己挪进他左侧的臂弯里。
他身上很热,暖暖的。如果他醒着,此刻一定马上把自己圈到怀里,然后冰凉的手脚就都会一寸一寸热起来。
接连几日的熬夜让沈茵昏昏欲睡,她撑着眼皮想再多看几眼男人沉静的睡颜,却终于抵不过身体的疲累和虚弱,向身旁的热源蹭了蹭,沉入梦里。
梁辰推门进来,他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拔掉陆泽渊手上的吊针,把空调调高两度,退出了病房。
——入夜。
陆泽渊觉得浑身发热,但并非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燥热,而是泉水般温柔舒缓的感觉,柔柔地环绕着他。
他陷在这舒适的热度中不愿醒来。
隐隐地,一声轻微的啜泣在他耳边响起。他的神经被挑动,意识也跟着混乱。
就像一只手搅乱平静的湖泊。那啜泣声陌生又熟悉,虚假又真实,让他的心也跟着慌乱。
终于,他睁开眼睛,夜色已深,但月光很亮。莹润的光线透过窗帘,投射在怀中人的脸上,有眼泪顺着浓密的眼睫滑落,沾湿了被单。
陆泽渊的心也跟着湿漉漉的。
他侧了侧身,想看清楚沈茵的脸,但这细微的响动马上惊醒了她。
她睁大眼睛,泪珠漱漱落下。
陆泽渊伸手,用指腹轻轻拂去沈茵的眼泪,不料,泪水却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她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伏在陆泽渊胸口哭泣出声。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陆泽渊心疼地把人抱得更紧,“再哭下去明天就要眼睛痛了。”
“要你管!”沈茵整张脸闷在陆泽渊怀里不愿抬头,“不是很了不起吗?还想一颗光荣弹送走自己,谁要听你的……”
“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手上用了点力气,试图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宝贝,你压到我伤口了。”
沈茵急忙抬头,却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还骗我——不管你了!”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梁辰咣地推开门,他从仪器上看到了陆泽渊的心跳和血压波动,惊讶道,“老天爷,居然真的救回来了——”
他快步上前扶起沈茵,“沈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她实在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
陆泽渊也很快发现她手臂上的针孔,心下了然。拉过沈茵纤细的手腕,拇指摩挲凸起的腕骨,嗓音低哑,“……你受苦了。”
沈茵点点头,伸手摸了摸男人下巴冒出的青色胡渣,轻声道,“……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