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偶然听闻武宁卫中还有一密库,探查一番或许能找到线索。可惜自己如今官职低微,连那密库的门边都摸不到……
薛灵玥心里烦闷,恨不能打几套拳顺顺气才好。
清早薄雾熹微,露气爽利沁脾,她站在院中凝神运气,双腿微曲,正要扎个马步,目光忽得扫过院中细柳一般的晾衣杆,两套新式的淡色裙衫正随风而动。
她一愣,瞬时泄气,悻悻地直起身。
自己现在应该是一个年幼无依,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与长姐一同流落在外,投奔外祖的柔弱孤女。
此时若拳打得虎虎生风,岂不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薛灵玥百无聊赖地绕着院子看了一圈,最后弯着腰从墙根儿底下找出一条坐出屁股印的旧板凳。吹一口灰,利索地提起裙子坐下。
昨日武宁卫接到线报,冀县治下似有族学行为不端,暗中夺取举子应试资格,还散播朝中重臣的谣言。
听着严重,但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毕竟一群生于乡野,整日吹胡子的老秀才能知道什么。只是冀县距京畿外郊不过三十里,真有风言风语传到圣人脚下未免难看,上峰便随意指派人微服前来,暗中确认一二。
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与薛灵玥一同来的赵师姐本来是上峰跟前的大红人,但不知为何自请离卫,被大人不喜,才跟她这个官职低微的虾米一同派遣至此,车马劳顿的来走个过场。
昨日她们骑马赶到冀县已近黄昏,不巧路上淋了场雨,师姐提议她二人假做投亲的姐妹,找个独居的人家落脚。
薛灵玥视线在破败的小院中打了个圈,黄土垒得的墙角边堆着几个簸箕和磨烂的草鞋,一旁的水缸破了碗大的口子,如今只能装下一半的水。
这家的老妇人如此拮据,却还是拿了两件干净簇新的衣裳给她们换洗。
薛灵玥感激而珍惜地摸了摸袖口那一圈栩栩如生,娇俏明艳的浅茜色桃花刺绣。这衣服似乎很衬她,昨夜一换上,那老妇人便看得移不开眼,连连点头。
正想着,余光冷不防一顿,自己两条大腿大马金刀的劈着,手掌张开,稳稳撑在膝头,好似一员军中猛将。
她“哎呦”一声,飞快并拢双腿。
才坐端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端着破旧斑驳的木盆从旁屋出来。
薛灵玥松了口气,好险,都怪她平日在卫所没个正经,差点忘了端庄内秀是个什么模样。
见她乖巧坐着,老妇人目光怔忡一瞬,露出怜爱,“起得这样早可是饿了,阿婆这就做黄粟米饼子给你吃。”
薛灵玥幼年随耶娘常住乡间,黄粟米是寻常农户常吃的主食,平日多加些水煮粥还好,活上鸡蛋烙饼子可就奢侈了,更别提是如此拮据的农户。
她忙站起身,笑嘻嘻道:“多谢阿婆,但我昨日在路上吃了几块糖饼,眼下还不饿呢。”
“咱们桃花呀,最爱吃阿婆做得饼子了!”老妇人自顾自走到灶台前,捧出一把新鲜的黄粟米。
薛灵玥一愣,这老婆婆年老昏昧,原来是将自己看做她的孙女了。
她不忍再推辞,待到做好,师姐还没醒,老妇人就留了一张饼子在灶里温着。另盛了小碗青瓜酱菜,配上清淡的米粥,金黄色的饼子散发出阵阵酥香,勾起薛灵玥的馋虫,一时忍不住捧着埋头吃得喷香。
老妇人见她珠玉可爱,圆润白嫩的脸颊随着咀嚼一鼓一鼓,眼中的慈爱更是快溢出来,“阿婆的桃花回来了,一会儿阿婆给你梳头,梳得漂漂亮亮的。。。。。。”
薛灵玥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但口中的饼子甜香软糯,催着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别看老妇人年纪大,手巧的很,不过片刻功夫便满意地对着薛灵玥肉乎乎的脸儿上看下看。
这不是未婚女郎的发髻,薛灵玥狐疑地转转眼睛。
老妇人一怔,脸上的笑容渐渐苦涩,无助地捂住面颊,哭泣出声:“桃花,我的桃花啊……”
细弱的哭声惊动了屋中浅眠的赵师姐。
她披衣怒起,推门而出,却见薛灵玥正站起身,扶住眼前佝偻的老人低声抚慰。
赵师姐登时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转身回屋给自己倒了杯茶。
放了一夜的冷茶入口晦涩发苦,轻抿半口,她就忍不住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什么破地方!
一大早被人吵醒两次,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她索性拿了晾干的衣裙,坐在炕沿儿边慢条斯理地穿。
才系好腰带,薛灵玥推门进来。
她小心地掩上门,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杯茶:“这婆婆的儿子儿媳早逝,留下一个孙女桃花,七年前嫁到芒山西边的刘家庄,还生了娃娃,三年前人忽然不见了,婆家就说她红杏出墙,夜里跟人跑了,但婆婆不信,心中一直放不下,故而时不时就会犯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