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息毕竟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立刻会意道:“娘娘并不是真心想伤公主,只是为了引公主猜疑,与太子生嫌隙,不知奴婢猜的对不对?”
太后点头道:“阿蘅本就无意与太子婚配,既如此,我不如替她把火烧旺些,彻底绝了她的心思。当事人不允,加上外臣推波助澜,这桩婚事,成不了。”她转对松杉说:“你继续回公主身边去,既要护她周全,也要注意有何异动,随时来报。”
松杉领命,想了想又说道:“公主替奴婢改了名字,奴婢如今叫松杉,不叫微月。”
太后“嗯”了一声,重新捻起佛珠来,“一个名字而已,算不得什么。她喜欢,就随她叫吧。只是你自己,别忘了自己是谁。”
“是,奴婢谨记,时刻不敢忘。”
太后默了默,又说:“你这遭也辛苦了。快到中秋了,你回家去看看吧,别误了正事就行。”
“谢娘娘恩典。”
松杉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个响头,方才退至内殿,从无人处遁去了。
穆文澜在门外听着门内细碎的说话声渐渐稀疏,然后归于沉寂。又过了片刻,方才听到门内传来太后的声音:“澜儿在门外等久了吧?快让她进来。”
一见到穆文澜,太后睁大眼睛,朝她伸开手,招呼她近前来,先前的冲淡无波一扫而空。
“快让祖母瞧瞧,许久未见,又长进了没有?”
穆文澜乖巧地坐到跟前,毫无领军时的威严霸气,只是一个哄老人家开心的普通孙辈。
看到她身上的宫装,太后不满道:“这个不适合你,还是穿盔甲威风。”
穆文澜笑吟吟道:“宫内不让穿甲带兵。再说了,那玩意儿扎人得很,穿着怎么亲近皇祖母嘛。“说着,她顺势依偎进太后怀里,逗得太后呵呵直笑,芳息也跟着一旁掩嘴。
你看,她不是不懂得彩衣娱亲,只是看对方是谁,值不值得。
祖孙二人闲话片刻,太后照例问了些军中伙食、人员变动、边境近况之类的话题。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宫人来传顺仁口谕:“陛下请长公主问话。”
顺仁从来不让穆文澜与太后多待,祖孙每每相聚,他总是掐着点来打断,二人已经习以为常。
太后温声道:“你父皇许久未见你,肯定等不及了,你快去吧,别让他久候回头再来本宫这里喝莲子羹。”
穆文澜应声,跟着宫人告退了。
芳息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长公主与娘娘当年真是神似,竟比皇后更像东女国的后人。”
太后望着穆文澜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欣赏,好像在欣赏一件出色的作品。
“不枉费我多年栽培。”想到皇后,她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还好不像她那个不中用的娘。本宫当年费尽心机将她从东女国众多适龄贵女中选出,帮助她一路登上后位,希望她能光复我东女国。没想到她一入锦绣堆,就忘了英雄志,浑然记不起自己的出身和来处,甘愿屈居人下了。还好啊,她除了穆斌那个草包,还生了澜儿,总算有点用处。”
芳息迟疑道:“其实,护国公主殿下背后势力庞然,娘娘若能利用她,搅乱大禮朝堂……”
太后打断她,“罢了,小猢狲聪明归聪明,左不过还是个孩子。而且当年的事累得她父母双亡,本宫心里难免歉疚。只要她不会成为太子那头的人,成了大禮朝的助力,就让她继续做个孩子吧。”
“是。”芳息低眉敛首,不再多言。
外头起了风,在宫殿上方方方正正的天空里不断盘旋,搅动风云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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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蘅入宫近十年,这是头一回提前回魏府过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