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明黄,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催命的符咒,彻底焚毁了沈知雪心中最后的温存与侥幸。
这哪是恩赏,分明是萧墨渊隔空落下的一子,将她死死钉在这盘棋上,再无转圜余地。待他边关归来,携大势压顶,她更是笼中折翼之鸟,永无挣脱之日。
必须走,即刻!
今夜纵是龙潭虎穴,亦要闯上一闯!
西苑之内,空气凝固如铁。沈知雪静立窗畔,最后一丝伪装的温顺怯懦自眼底彻底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千里的决绝与戾气。
她细致地捕捉着院外那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气息。秦风呼吸沉厚如磐石,朱影气息轻灵似寒冰,皆如拉满的强弓,死死锁定着苑门方向。
正面强闯,十死无生。
但偌大王府,岂无疏漏?尤其主人离府,百密终有一疏。
数月蛰伏,她绝非虚度光阴。
每日看似无意的徘徊与眺望,早已将西苑周遭每一处檐角的阴影、每一丛可借以藏身的花木、甚至每一队巡逻侍卫交接时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视觉死角,都精准地刻入脑海。
今夜天时相助——浓云蔽月,风声飒飒,正是暗夜行者最佳的帷幕。
子时正刻,万籁俱寂。
沈知雪身形微动,如鬼魅般滑至床榻旁,无声地掀开垫褥,指尖在床板一处极不起眼的缝隙处轻轻一按,一块木板悄然弹开。
里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静静躺着一套折叠整齐的深青近墨劲装,以及一柄尺二长短、通体乌沉、唯有刃口流转着一线幽蓝暗光的淬毒短刃。
她迅速换上劲装,将长发紧紧束于脑后,不留一丝牵绊。
短刃入手冰凉沉重,那熟悉的触感让她躁动的心神瞬间沉静下来,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握紧了她的獠牙。
她没有选择后窗——那太过明显,必是首要监控之地。
目光锐利地扫过房梁,最终定格在一处看似与其他无异、实则因潮气侵蚀而木质略显疏松的检修活板上。
沈知雪小心翼翼地将活板推开一道仅容身体通过的缝隙,凝神倾听片刻,确认上方夹层并无埋伏后,她如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随即回身将活板精准复原。
屋顶视野陡然开阔,夜风带着一丝旷野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
她伏低身体,紧贴屋脊阴影,足尖轻点,如同暗夜蝙蝠般在连绵的屋瓦上疾行,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松脱瓦片。
下方庭院中,秦风与朱影的气息依旧如同磐石般镇守在正门方向,浑然未觉他们的猎物已悄然升空。
抓住一队巡逻侍卫刚刚经过下一进院落、视线转向另一侧的刹那空隙,她自一处檐角阴影中如流星般坠下,精准无比地落入墙根一丛极其茂密的南天竹之中,身影瞬间被浓密的枝叶吞噬。
接下来的路径更为险峻,需穿越一小片用于堆放杂物的开阔地带。
她屏住呼吸,心脏跳动缓如龟息,计算着风向与远处高耸望楼上岗哨目光移开的微妙间隙,身形陡然射出!
如同一道贴地疾掠的青色闪电,瞬息之间便已遁入对面假山嶙峋错综的阴影之后,整个过程快得只剩一抹残影。
心跳在胸腔内沉重擂动,但她的眼神却冰澈如寒潭,不起半分波澜。每一步皆在生死线上游走,每一次呼吸都计算得毫厘不差。
利用墙角狗洞、利用夜间运送潲水桶的短暂空档、利用仆役们私下通行的小径……她将数月来观察所得与自身登峰造极的隐匿潜行之技完美融合,如同水滴汇入河流,无声无息地向着目标逼近。
终于,那处位于王府东南角、因紧邻厨房杂院且外墙临街而守备相对松懈的围墙映入眼帘。
墙头比别处略矮数寸,更有一株年久老槐的粗壮枝桠,如同鬼爪般探入墙内。
生路,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冷粗糙墙砖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