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府内,不远,这个时辰,人少清静。”他补充道,眼神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沈知雪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萧墨渊没有唤侍从,只提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羊角灯。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九曲回廊上,雨后的空气沁着凉意,混合着荷叶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
廊下灯笼的光晕在水面上摇曳,新开的荷花在夜色中亭亭玉立,瓣尖还凝着晶莹的水珠。
他步履放得很慢,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远得生分,也不近得唐突。
偶尔会低声为她介绍哪株是百年古莲,哪处假山石是从太湖运来,语气平和,像在分享自家园子的趣事。
行至水榭,他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尝尝这个,刚出炉的荷叶酥,配着荷花看,正好。”
油纸包打开,是几块做得极其精巧的荷花形状点心,还冒着热气,甜香扑鼻。沈知雪拈起一块,口感酥脆,内馅清甜不腻,带着淡淡的荷叶香气。
两人就靠着水榭栏杆,吃着点心,看着满池摇曳的荷影,听着偶尔鱼儿跃出水面的轻响,谁也没有再多说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安然在空气中流淌,驱散了他眉间的疲惫,也软化了她周身惯有的清冷。
又过了些时日,沈知雪提及某本失传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名为“雪胆”的奇药,生于极寒雪山之巅,能解数种罕见热毒,但早已绝迹,她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抱有希望。
岂料三日后,萧墨渊深夜才归,玄色外袍下摆沾着早已干涸的泥点,发丝也略显凌乱。
他径直来到听雪轩,虽已夜深,窗内仍亮着灯——她习惯晚睡看书。
他叩门而入,将一个用厚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玉盒递给她,眼底带着血丝,却亮得惊人。
“看看,可是此物?”
沈知雪疑惑地打开玉盒,一股极寒之气扑面而来,盒内躺着几株根须完整、形如蚕豆、通体雪白的植物,正是那传说中的“雪胆”。
虽已离土,却保存得极好,药性未失。
“北郊百里外的寒鸦山顶,终年积雪,我想着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便去碰碰运气。”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郊外踏了个青,而非冒险攀爬了那座以险峻闻名的雪峰。
沈知雪捧着那冰冷的玉盒,看着他被山风吹得粗糙了些许的手背和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一股酸涩而滚烫的情绪汹涌而上,堵在喉间,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知道寒鸦山之险,更明白他身为亲王之尊,亲自涉险为她寻药意味着什么。
“……何必亲自去。”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萧墨渊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在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过,它或许能解羌地那种棘手的热毒,若能多救几人,便值得。”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况且,是你想要的。”
“是你想要的”——这五个字,重重地敲在沈知雪的心上。
她蓦然想起,自己似乎只是在许多天前,翻阅古籍时随口提过一句羌地热毒难解,若“雪胆”未绝迹或可一试,他却不仅记住了,更不惜冒险为她寻来。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雪胆”,长睫微颤,掩去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萧墨渊没有再多言,只轻声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这东西性极寒,让太医斟酌着用。”说罢,便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