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公主吩咐。”沈知雪浅笑应承,心底却寒彻。
送走絮叨满怀期待的萧芷晴,房内重归寂静。
沈知雪独立窗前,望窗外夕阳西沉,余晖暖金,却驱不散她心头冰寒。
公主到来,看似坐实了萧墨渊离府之由,却反令她疑窦更深,更确信此乃精心布局之陷阱。
他予她见一隙“良机”,却在此机周遭布下最锋锐的刃丛。
她几乎可预见,若此刻按捺不住,妄图利用这所谓“守卫空虚”做些什么,等待她的将是何等下场——秦风与朱影的雷霆一击,或还有更多隐于暗处、她尚未察觉的手段。
好一招请君入瓮。
沈知雪缓缓吸气,徐徐吐出,将心中因“良机”而躁动的星火彻底摁灭。
不能动。
至少此刻不能。
萧墨渊既布此局,必有后手。
她须以静制动,看他这出“调虎离山”后,还藏有何等杀招,未得万全把握之前,妄动即自陷罗网。
她返身回书案,重拾那卷未阅完的药草图谱,神色静若止水,仿佛外界风波皆与己无关。
唯那捏着书页、微微泛白的指尖,泄露出心底并非真如表面平静。
然而,就在她决意沉心静气,以不变应万变之际,一场她全然未曾料到的变故,已携雷霆之势迫近——她独独算漏了“论功行赏”这一环。
翌日上午,西苑之外的王府骤然响起一阵庄严肃穆的鼓乐之声,仪仗煊赫,脚步声声铿锵,直朝西苑而来!
沈知雪尚未弄清发生何事,院门已被叩响。秦风与朱影显然早已得讯,并未阻拦。
一名面白无须、身着宫中内侍服制的官员,在一众侍卫太监的簇拥下,手持明黄卷轴,步履沉稳地踏入院中。
“圣旨到——民女阿雪接旨!”
尖细高昂的唱喏声如同惊雷,炸响在西苑寂静的上空。
沈知雪脑中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圣旨!
她千算万算,竟完全忘了,栾县之功,护驾之劳,朝廷必有封赏。无论萧墨渊赴边关是真是假,这道圣旨,她避无可避!
她疾步出房,于院中跪伏于地,心头狂跳,耳边嗡嗡作响,只能模糊听到那内侍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阿雪,蕙质兰心,于栾县疫中献策出力,惠泽百姓;更于危难之际,舍身护持公主,忠勇可嘉……特赐黄金百两,锦缎五十匹,玉如意一柄……钦此!”
一系列丰厚的赏赐名目宣读完毕,沈知雪刚稍稍缓气,欲谢恩接旨,却听那内侍话音一顿,复又响起,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
“……另,闻你精通医理,心思缜密。特旨:擢升尔为靖亲王随侍医女,赐出入王府之权,随侍王爷左右,悉心照料,不得有误!望尔勤勉尽责,不负皇恩!”
随侍医女、赐出入王府之权、随侍王爷左右?!
这并非荣宠,而是另一道更坚固的无形枷锁!
皇帝金口玉言,将她与萧墨渊彻底捆绑!她不再是可有可无、伺机便可脱身的民女阿雪,而是有名衔、有职司、受皇命、需“随侍王爷左右”的医女!
接旨,意味着她短期内绝无可能离开王府,离开萧墨渊的视线!
抗旨?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她“九族”早已无踪,此刻亦绝无反抗之力。
“民女……阿雪……”她喉咙发紧,指尖深掐入掌心,借那刺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终是深深叩首下去,声音艰涩却清晰,“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侍将圣旨交付于她手中,那明黄的卷轴此刻重逾千斤,烫得她手心灼痛。
宣旨队伍浩浩荡荡离去,西苑重归寂静。秦风与朱影依旧镇守门外,仿佛一切未变。
沈知雪捧着那卷圣旨,缓缓站起身,阳光照在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暖不透半分寒意。
进退维谷。
萧墨渊是何时上书请旨的……是离府前便算准了这一步?这道圣旨,彻底断了她的后路,将她牢牢钉死在这靖亲王府之中。
猎手不仅布下了饵,更悄然收紧了笼门。
而她,竟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