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行了数日,终于在一个薄雾氤氲的清晨驶入了京城。
京城的繁华与云州城的宁静截然不同,时辰虽早,街道却已人声鼎沸,车马粼粼。
小贩嘹亮的叫卖声、主妇精明的讨价还价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世俗烟火气,却也在这喧嚣之下,暗藏着无形的阶级与严苛的规矩。
沈知雪透过纱帘缝隙,小心翼翼地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这座城池,她曾无比熟悉。
三年前,她如同夜色中的阴影,潜行、刺探、执行各种见不得光的任务,穿梭于朱门高墙之间。
如今归来,却是以俘虏的身份,身边坐着的,还是当朝摄政王萧墨渊。
命运之轮,转动得何其讽刺。
马车并未驶向巍峨的皇宫方向,也未前往气势恢宏的摄政王府正门,而是绕进几条幽深僻静的巷子,最终从一处毫不起眼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座极其幽静的别院。
车停稳,萧墨渊率先下车,身形挺拔如松。
他并未回头,只抛下两个字,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情绪:“下来。”
沈知雪依言弯腰,小心翼翼地步出车厢。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稍稍驱散了连日车马劳顿带来的沉闷。
下车后她迅速而低调地抬起眼睫,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院落极为清幽,白墙黛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弯活水被引入庭中,做成曲径流觞之景,处处透着匠心独运的低调雅致。
这里的花木修剪得一丝不苟,几株晚开的玉兰点缀其间,花瓣上凝着晨露,更添几分脱俗的冷清。
然而,在沈知雪这等行家眼中,这份极致雅致却处处透着不寻常。
院墙明显比寻常宅院高出尺余,墙头覆盖的瓦片样式特殊,光滑难以借力攀爬。
回廊转角处侍立的仆从虽个个低眉顺眼,姿态谦恭,但细看其身形挺拔,步伐沉稳均匀,呼吸绵长几不可闻,分明是内家好手伪装。
目光所及的几个出入口,其布局走向暗合奇门遁甲之势,看似开放通透,实则巧妙地将所有便捷的逃生路线封锁殆尽。
这哪里是别院,分明是一座精心打造、美丽而危险的金丝牢笼。
“此处名静园,你暂且住下。”萧墨渊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她无声的审视。
他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日常用度自会有人送来,若有特殊需要,可告知管家。”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日后若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此院半步。”
沈知雪适时收回目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以一种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卑微畏惧的模样望向他,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惑。
“王……王爷……是要将民女囚禁于此吗?”
萧墨渊转过身,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保护。”
“别忘了云州城的刺客,想要你性命的人远不止那一拨,在这里,至少无人能动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玄色袍摆在渐散的晨雾中划出一道清冷而孤绝的背影,径自离去。
萧墨渊离开后,两位模样伶俐、衣着素净的侍女立刻悄步上前,恭敬地对她屈膝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