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大乘之境,神魂不容有失。断情蛊看似只斩情丝,实则牵动灵台根本,未必不会影响破境……以致功亏一篑。”
虞欢心中凛然。
她正值修为瓶颈,一旦神魂稍有差池,三百年苦修便将付诸东流。
若此时执意前往议事殿,一旦长老们为绝后患强行动手,她便如自投罗网。
解释余地本就渺茫,风险却足以令她万劫不复。
她神色几度变幻,既疑长老们小题大做,又深知他们为护宗门向来不择手段。
先前那点前往的心思,早已动摇大半。
“何必自寻烦恼?”他眼波微转,将她细微的挣扎尽收眼底,却未多言,只是阖目凝神,似在传讯。
片刻后睁眼,道:“我已令人传话。若长老只为过问你我之事,不劳费心。”
他以仙朝钦差的身份,轻描淡写截断了长老借题发挥之机。
这份干脆利落,远胜千般辩解。
虞欢垂眸:“多谢大人。”
谢无泪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座隐在雨幕中的景园,月白袖摆被夜风拂起,隐约可见腕间淡青脉络。
声音透着几分伤后的慵懒:“听闻万植园汇聚南疆奇珍异草,既已途经,不妨一观。”
虞欢欲言又止,“您当静养为宜”的话终究没能出口。见他去意已决,只得轻声应道:“依您便是。”
二人撑伞转道,雨珠沿伞面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簌簌声响。
入园刹那,景致豁然开朗:亭台错落,水榭参差,白墙黛瓦浸着湿意,朱红廊柱缠满青藤。
沿蜿蜒石径前行,两侧灵植千姿百态,或缀满雨珠,或吐纳幽香;假山旁曲水环廊,碧波澄澈,灵藻轻摇,锦鳞游弋。
偶有灵鸟栖于枝头,见人来便振翅掠过水面,惊起涟漪阵阵,引得廊下铜铃清鸣。
园中多是成双成对的弟子,尽显南疆风情:女弟子或着五彩罗裙,或披薄纱,臂间银镯相击,清脆悦耳;男弟子体魄矫健,眉宇间自带一股山野豪气。他们或花前低语,或水榭相拥,不似中原修士那般矜持含蓄,反倒自在奔放、情意鲜明。
二人的出现,霎时打破了这片旖旎。
沿途弟子先是惊怔,随即纷纷敛容行礼、匆匆避让,目光复杂。
亦有胆大者借雨声窃窃私语:
“是圣女殿下和谢大人!传闻果然不虚!”
“殿下还扶着他……竟亲密至此?”
“他们往千丝同心榕去了……那岂是寻常可去之地?”
“嘘!降妖司的眼线还在暗处呢!”
没走几步,虞欢心下忽生异样:他本是书中注定取她性命的煞神,此刻却为她挡去长老诘难、携她避入此间。这般情形落入旁人眼中,反倒成了二人纠缠不清的铁证——仿佛她为他忤逆尊长,竟随“仇人”私奔而去。
这荒诞念头令她如坐针毡。
正欲引他走向左侧岔路,却见他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开阔之地,脚步微顿。
她顺势望去,只见一株巨榕巍然屹立,冠盖如云,枝干虬结如龙,万缕气根垂落似金丝璎珞,独自占据方圆一里,气象恢宏。
更惹眼的是,无数浅红、绯红、水红的丝线缠绕其间,丝线末端系着密密麻麻的木牌。
风起时,木牌相击发出玲珑清响,其上祈愿字迹在雨雾光影中依稀可辨:
“愿与阿瑶共修长生路,道侣同心,岁岁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