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勉强接受了他这番说法,后背却沁出薄汗。
一个孩童心性却怀揣大乘杀力的剑灵,反而更令人悚然。无法以常理揣度,亦难以防备。
风卷雨势,凉意更浓。
她身子一动,下意识向后挪去,只想离不远处那柄沉寂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凶剑远些。
“不必惧它。”
谢无泪似察觉她的退避,神色稍缓,“我已加重封印。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见她沉默,他又道:“若殿下仍觉不安……这剑,弃了便是。”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虞欢愕然抬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对剑修而言,剑不仅是兵器,更是道途所系。
割舍佩剑,无异于自断一臂。
何况天下四名剑,哪一把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神兵,他竟说得像丢弃一块废铁般轻易?
她震惊半晌,只当这是虚与委蛇的客套话,摇头道:“不必,我信得过大人约束。只是……方才你为何不躲?以你的修为,凝灵力为盾、卸去剑气应当不难,何至于受伤?”
大乘肉身虽能硬抗同等级杀招,但若想毫发无伤,分明另有法子。
“溯命反噬未平,一时难以调动灵力,躲不开了。”
“不过这具身躯还算扛得住。”
他脸上无半分痛色,反而极淡地扬了下嘴角,“纵是只剩一口气,也未必护不住你。”
那笑意浅淡,却莫名刺眼。
虞欢心头微动,指尖悄然搭上他腕间——脉搏剧烈跳动,杂乱无章,全无大乘修士应有的沉稳韵律,确是气血紊乱、灵力难控之兆。
她收回手,暗自蹙眉:都这般境地,还硬要说大话,逞口舌之快,真不知他是如何笑得出来的。
这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什么了?一道随时可替换的盾牌,还是无关紧要的肉垫?
她匪夷所思,竟有人能以这般淡漠语气,说出“只剩一口气”这种生死攸关的话,那口吻没有邀功,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仿佛这具大乘之躯并非血肉所铸,只是件没有痛感的死物。
以他仙朝柱石的身份,本该惜命如金才是。
可转念想起禁地乱流时,他也是这般不管不顾的无谓姿态,虞欢心头骤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割裂感与怪异感。
他撑在气根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似想从她腰后抽离,却被她的姿势压住,一时难动。
风过榕梢,卷起几片湿叶,落在他肩头。
惊悸稍退,虞欢忽觉二人姿态暧昧不妥,正要出声让他起身,却猝不及防瞥见一道淡金灵辉自身下气根中闪过。
紧接着,灵辉沿树皮玄奥纹路飞速蔓延,顷刻漫过他们相叠的身躯,又倏忽隐没。
下一瞬,万千气根如被唤醒,轻柔摇曳、交缠环绕,沙沙轻响若情人低语,拂过他的衣摆、她的裙裾,似要将二人裹入古树荫庇,筑成一方被天地姻缘法则认可的亲密之境。
虞欢:“……?”
她脑中空白一霎,荒谬感如潮席卷——
千丝同心榕,竟、显、灵、了?
在他们之间??
这简直是天下最讽刺的笑话!
宗门秘闻有载,千丝同心榕显灵未必只因道侣情缘,亦有意外。
他重伤下灵力激荡,两人跌倒时气机交缠,极可能被古树灵性误判,才触发了这场乌龙异象。
震惊过后,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猛地涌上心头——天赐良机!
这突如其来的“天定缘分”,正是她日后提出道侣契的最佳借口!真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悄悄瞥向谢无泪,见他亦注视着这番异象,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显然也觉得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