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身影一动,将走出门时停住,退回去取了件斗篷,又出房门去把院门拉开,见王姬身前站着名华服女子。
两人听见声音,向叶萍看来,华服女子上下扫叶萍一眼,转头嗤道:“赵珠云,你可真是蠢透了,堂堂一国王姬,一国王太后,落到如今这个模样,简直丢赵徐两族的颜面。”
赵珠云任叶萍为她披好斗篷,吹了一夜寒风的身体微暖。她拉了拉斗篷,无奈地笑笑:“徐小姐,你今日也瞧见了,还有几人认我是赵王姬。王姬已死,如今只有赵珠云。你莫要再闹了,回去吧。”
徐凌意眼眶泛红,道:“本小姐想走便走,想不走便不走,你既然是平民,就没有资格命令我。”
“那徐小姐请自便,我今日跳了一晚上舞,很累,要回房休息了。”赵珠云无意再说,回身进了小院,示意叶萍关门。
“慢着!”赵珠云不顾侍女阻拦,提步就要跟进去,却被院门左右的侍卫拦住:“徐小姐请留步,此院为禁地,不可进去。”
徐凌意眼睁睁看着院门关闭,怒意上涌,对侍卫骂道:“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本小姐是徐国公大小姐,赵王妃的亲侄女,小公子的表姐!”
见侍卫不为所动,徐凌意恼恨地看两人一眼,又不甘心地看看院里,不得已昂首转头与侍女离去。
赵珠云背对院门,听见外面没了声音,微垂下眼,又抬眼对身旁叶萍笑笑,便起步往房里走,见叶萍跟着进房,赵珠云有些意外地看她。
叶萍把房门关上,回身跪下。
赵珠云眼里闪过了然,在桌边坐下,摸了摸茶壶,触手微烫,便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水润肺,赵珠云道:“你跪我做甚,我如今自身难保,帮不了你什么忙。”
叶萍骨缝间还留着寒意,她磕头道:“民女知道王姬处境艰难,不过想试着求一线生机,不敢让王姬为难,若是王姬无法帮我,民女便认了这个命。”
赵珠云说:“你先说是什么事。”
叶萍将晚上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道:“民女杀了人,甘愿认罪,但舅舅舅娘还有师傅们老实本分,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民女只求亲人平安。”
“你既然甘愿认罪,那此事就应上报官府,若你亲人确实无罪,官府自然会放人。”赵珠云说了个名字,道:“你可以去找他,虽然如今朝堂形势复杂,但一来此人秉性不错,二来你这件事牵扯不深,他会还你亲人一个公道的。”
“王姬!”叶萍额头触着地面,心底一片冰凉的冷静:“民女家人如今不知道在谁手上,也不知是生是死,实在是不敢再拖时间。”
“可是我如今什么情况你这一个月也看见了。”赵珠云苦笑一声:“我确实有心无力。”
叶萍闭眼,复又睁开,她豁出去道:“民女这一个月经常夜里无故昏睡,某日民女睡得晚,闻见有迷香的味道,还有院子后面那块松动的石板……”叶萍抬头直视王姬:“求王姬为民女做主。不论结果如何,民女愿为王姬一人所驱,万死莫辞。”
赵珠云笑容渐渐隐没,与叶萍静静对视,片刻后抚了抚衣袖:“罢了,你的事我会去查清楚,也无需你的效忠,起来吧。”
叶萍眼眶微热,深深叩首:“王姬数次救我帮我,大恩便是以命相抵也难以回报,为王姬效力,叶萍心甘情愿。”
不知赵珠云如何处理的此事,第二日叶萍再走过那条路时,路面已经不见泥土与血迹,又过了两日,赵珠云对叶萍说唐家几人都已回府,也替叶萍宋阳两人报了平安。
“多谢王姬。”叶萍俯身扣首,心情激荡。
“起来吧,此事本错不在你们。”赵珠云扶起叶萍,本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叶萍眼睛,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你先去休息吧。”
待叶萍拉上门,赵珠云面上显出倦意。
她已查清叶萍身世,却没有找到其父叶胜的服役记录。
五年前赵国姜国之战持续了一年有余,两国士兵均死伤无数,她只知父王曾下令由各处郡县负责征兵,并要求各家世族必须有子弟服役,却不知竟有人胆大包天至此,花钱买通军官,由平民替役!
好一招偷梁换柱!
程有,死不足惜。
还有李得海,李大公公,她迟早和他们算清这笔账!
赵珠云眸中痛色愈深,她真无颜面对叶萍,她不敢去想会有多少“叶胜”,又有多少“叶萍”,还有多少“唐杏”。
不知道王姬做了什么,容子启不再让她跳舞,只在每日进宫处理政务时,让王姬随侍身旁,端茶倒水。至于叶萍,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日子,只是在夜晚闻到迷香时,放任自己睡去,看到后院石板上的零星新土时,默默打扫干净。
这日,叶萍边晒太阳边坐院里吃青枣,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忽听院门一响,叶萍惊醒过来,定睛看去,见是王姬推门进来。
叶萍起身迎上去,心里有些纳闷,往常都是天快黑了才回来,今日怎么才过晌午就回来了。
走近些却见王姬胸前衣襟湿透,黑发一缕缕沾在脸上,神色颓然。
叶萍忙将王姬带到房里,又去厨房烧热水,烧热水还需要些时候,叶萍让水烧着,先用壶里的热水兑了盆温水端去给王姬擦脸。
赵珠云垂眼坐着任她擦拭,叶萍用巾帕慢慢擦着,擦到额头时手一顿,只见赵珠云额心现出一道形状奇特的红印,如鲜血浸染,神圣又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