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大巴在颠簸中终于抵达了邻市的汽车站。江淮随着人流下车,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疲惫。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直接去机场买最近的航班离开?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许昭阳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他失踪了,以他的能力和资源,一定会第一时间监控所有出境航班信息和购票记录。如果他此刻用真实身份购买机票,无异于自投罗网。必须谨慎。他决定先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落脚,休息一下,恢复些体力,也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到傍晚或者夜间,再随机选择一趟航班,直接用护照去买票离开,打一个时间差,减少被提前锁定的风险。打定主意后,江淮压低帽檐,拖着简单的行李,没有选择火车站或机场附近那些需要严格登记的大型酒店,而是刻意绕了些路,在一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普通街道上,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家庭式小宾馆。“老板,开个标间。”他走到前台,声音有些沙哑。前台是个打着哈欠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递过来一张登记表。江淮面不改色地接过,用提前准备好的、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假身份信息填写了上去,并支付了现金,避免了任何电子支付记录。拿到钥匙,他走进那间设施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标间。房间不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旧地毯的味道。他反锁好门,拉上窗帘,将外面陌生的世界暂时隔绝。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把自己摔进其中一张略显硬邦的床上,闭上眼睛,许昭阳单膝跪地、手捧钻戒的画面,以及队友们欢呼祝福的场景,又不合时宜地闯入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心痛。他用力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查清真相,才有资格去奢望其他。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廉价旅馆的房间里,江淮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并默默积蓄着下一步行动的力量。简陋的宾馆房间里,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有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极度的身心疲惫终于压倒了紧绷的神经,江淮蜷缩在陌生的床上,陷入了不安的浅眠。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意识仿佛被无形的旋涡拖拽,再次沉入那片冰冷、黑暗、令人窒息的记忆深渊。湿冷的空气包裹上来,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远处那一点摇曳的、昏黄的光晕。脚下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和哗啦作响的、沉重锁链的拖拽声。他又回来了。回到了那个囚禁他的铁笼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徒劳地向外摸索,指尖触到的全是冰冷、带着锈迹和冷凝水的金属条,间隔窄得根本无法伸出手去。“呜……”压抑不住的、属于孩童的细弱呜咽声从他喉咙里溢出,充满了绝望。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拖拽重物的声音?以及……另一个方向,更加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孩子哭泣声。和上次一样!时间点似乎往前推了一点?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拼命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试图躲进笼子最深的阴影里。脚步声在附近停下。咔哒……哐啷……是旁边那个笼子锁头被打开的声音!“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是那个孩子的哭求声,比记忆中更加清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吵死了!”那粗嘎的、毫无温度的声音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紧接着,是铁链被猛地拽动的哗啦声,和孩子被强行拖出笼子时身体摩擦粗糙地面的刺啦声,混合着更加凄厉的哭叫和挣扎声。“啊!疼!放开我!求求你了!”但那哭求和挣扎毫无作用。拖拽声、哭喊声……逐渐向着黑暗的深处远去。一切似乎都和上次一样。然而,就在那声音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梦境(或者说催眠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上次的变化——在那孩子尖锐的哭喊声中,似乎极其模糊地、夹杂着另一个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一声被极力压抑的、短促的成年男性的闷哼?这声音极其微弱,一闪即逝,几乎被孩子的哭喊和拖拽声完全掩盖。但江淮(无论是梦中的孩童还是此刻的自我)却猛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那是什么声音?当时……还有别人在场?就在他试图集中精神去捕捉那模糊的声响时,梦境骤然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般开始扭曲、闪烁!剧烈的头痛袭来!“呃!”江淮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冷汗,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他大口喘着气,环顾着昏暗简陋的宾馆房间,花了十几秒钟才确认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又是那个梦……那个笼子……但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那个多出来的、沉闷的撞击声和男人的闷哼……是真实记忆的碎片,还是只是潜意识受到刺激后产生的扭曲幻听?江淮捂住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每一次深度回溯,似乎都能挖掘出一点新的、模糊的细节。这条通往黑暗过去的荆棘之路,他必须咬着牙走下去。:()暗夜微光【刑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