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局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接过水杯,转手放在桌子上,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仿佛是自言自语,“为什么是这个房间?”
我现在应该问“管理局怎么知道的房间号”吗?唉,其实根本不用想,管理局对我的定位精度能到半米内,这就是我宁愿去下层也不愿意在上层待着的原因。
“核心管理层的人这么闲?”我岔开话题,“大清早跑到这种边缘地方?”
林执靠在桌子边上,拿下度数不高的眼镜,捏了捏眉心。
没接我的疑问,也没有施舍给我视线,他似乎不想和我周旋太久:“你的名字显然是移民,你也有核心管理层的手环,所以是外聘顾问。但核心管理层没有你的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有些耳熟的推理,好像吴潍也是这么判断我的。
我踌躇着句子,是应该直接坦白,还是再迂回?管理局让他来找我,自然是打算把我的身份摊牌给他。林执是在验证我是原型?还是真的不知道?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仿佛是我的沉默暴露了一切,林执抓住机会,眉头压低,一字一句地把我逼到坦白:“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出现的时机非常微妙。”
我摩挲着指尖,和林执对视,压下心头的不妙。
面前的技术员明显压着熬了大夜、又被迫出外勤的打工人怒火,加上我的闭口不提和诸多疑点,看起来就像个理智拦着的感性火药桶。
我收起攻击性的肢体语言,试图安抚他,可不想点了他这个火药桶。
林执的疲惫和压抑的愤怒,让他听起来恐怖的冷静:“叶琦在你面前被无人机击杀,调文职的吴潍拿现场样本走检验流程,人类异常信仰案件管理局指名你带队,指名我一个幕后技术员和你会面——”
他戴上眼镜,缓了缓情绪,但镜片后视线在迫使我给他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真相。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什么人会让管理局怎么重视?如此这么极端地利用你?信任你?”
“你自己当然有答案。”我盯着他,听出他句子里的不确定和确定,“管理局不会让一个全然不知的人接手信仰案件。”
林执沉默着,端起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声音很平静:“第二世界是真的吗?”
“它只能是真的。”我回答林执,“所有延续至今的影响,都是因为它是真的。”
他放下杯子,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失望地叹气。最后终于开始讲述他到这的目的:“那份样本含有的成分,整个城市只有我的团队在做,而且是高度机密。不论如何,我都需要亲自来一趟。”
停顿片刻,我开口问他:“那份样本有什么问题?”
林执的食指敲了敲桌子:“样本是仿制品。”
我坐在床边,摸上下巴:“你的意思是组织掌握了这种药物?”
举起手指示意我中断这个想法,他仿佛在跟我上课:“不,准确来说,是掌握了曾经的镇定剂版本。”
版本。我抓到了关键词,等着他继续“上课”。这是给“上司”做解释的职业病,下一秒就该掏出PPT了。
果不其然,林执把自己的手环投屏,周围灯光自动变暗。好几团化学结构模型在我面前反复组合变换,最后变成两种略有不同的结构模型重合,标出不同点。
他的指尖点上标红的地方:“这几个结构化学键的缺失非常典型,需要实验室的特制催化剂才可以稳定出现。因此,我可以肯定,那份样本是反推植物镇定剂的成品——”
“被反推镇定剂的版本号,”我打断了林执的话,几乎可以确定答案,“是不是‘06’?”
林执移开视线,似乎在权衡是否应该说实话。最后他收回手环,整个房间亮了回去:“确实是‘06’,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暂时没有回答他。
姚渊为什么要故意放LEA原料被我们发现?他绝不可能是疏忽,一定有什么目的。
“你们在做什么成品?”我站起身,盯着林执的眼睛,“生命管理局,到底在做什么药剂?”
“机密。”林执在我的威胁下扶了扶眼镜,“这件事和你的案件无关。”
“组织也不应该有这种植物镇定剂。”我把他的关注点拉到现实,“被仿制的镇定剂到底是在做什么?”
林执又看了我一眼,似乎终于意识到我是他某种意义上的上司:“我只知道这种镇定成分可以做人体化学反应的稳定剂,而我的团队不负责这方向的应用。”
好耳熟的作用。
我咬唇:“林执,你知道LEA吗?”
没等林执回答,又有人在敲门。抬头,通过天花板看向自己未来的生命终点,我还得低下头面对有限的生命。
我示意他保持安静,穿过门廊透过猫眼去看,是吴潍。她站在门外左顾右盼,似乎在催促我。
“好慢啊。”她进门对我无心吐槽一句,“哪有老板叫员工起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