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岱不太明白,“不是说要去山里,怎么午后出发?那到山里岂不是就全黑了?还是要宿在山里?所以让我带上厚披风。”
小静回:“我看辛郎君醉了,也是问这明天出行是怎么计划的,要不要迟上一日?他便告诉我明天是去辛家一个族叔的庄子上,等后日再带着当地的向导一起进山。”
宋岱点头,“那于我们也是好事,明天的时间便宽裕很多了?”
想了想她又问小静,“辛玄今天醉得厉害吗?我看他一直没有说话啊,怎么今天醉了不念经了?”
小静听了也是笑,换了干净布巾正要给宋岱重新包了头得手都跟着轻颤,弄得宋岱头上发痒,于是也笑着仰头去看她,“怎么笑成这样?”
“我正要跟您说呢,辛郎君今日确实多了,不过不念经了,改修闭口禅了。”小静便笑着把她和辛远的对话又学上一遍。
宋岱听着直摇头,“这个人……”
“如今来看对您还是不错的。”小静把她的头发包好,又去整理床铺,“不过郎君早说了,男人在女人颜色好的时候,便是什么都做得,哪一日容颜不再,他们变心负幸都是寻常。”
宋岱跟自己二哥就是欢喜冤家,听着有些不屑,“你也不要尽听我二哥的,他今日这么说人,且看他明日自己要娶妻该如何。”
“郎君勇猛,自然是不缺贵女喜欢的。”
宋岱躺到床上,便觉得困意渐渐涌上来,“但他明显是不开窍,自己一个想结婚的都没有。我都觉得,他这么多说法也不是看不惯汉人儒生,就是自己不结婚也看不得我结婚……”
小静这几日也看出女郎几分心思,有些试探询问,“那女郎如今是满意的?”
她正低头收拾宋岱用过的水,端起水没听到回应,便转头看去,宋岱原来已经睡着了。
小静的动作便又轻了几分,悄悄退了出去。
……
第二日再见面的时候,宋岱的房中一室檀香,坐车而来的辛玄身披深青鹤氅裘,头冠佩玉打理得无一不精致,宋岱清嗅香烟,感觉他这一身打扮好似真要引自己寻缘法,登台羽化去了。
她笑着看这人走近,“这书圣真迹想来你赢得也不多容易,就这么送我了吗?”
辛玄也笑,自信十足,“我既能赢来,那便没什么不容易的。只要你愿意收,便是再不容易我也得试一试。”
“这时候不应该说,只要我想要,你什么都给我取来吗?”
辛玄摆摆手,“那不成,若是这么说了,你肯定要让我取来天上月试试我是否真心了。”
“连讨人欢心的话都不肯说,那岂不是更没有真心了。”宋岱态度还是随意,但嘴上一点不饶人。
辛玄摇头晃脑,一脸狡黠,“也是,若这就是宋大娘子让我做的事,这话我确实说得。”
看辛玄竟真要说些表忠心的肉麻话,宋岱看着旁边的那明显在看自己笑话的小静,赶紧出言阻止,“好了,今日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吧,那向导真找得到瀑布里的洞天福地吗?”
辛玄看宋岱还是害羞,也如她所愿换了话题,说起这武山里的水帘洞。
“早年间,这武山附近之人进山,就时不时有人说在山中遇到洞窟得以托庇,但世人都不知为何其他人过段时间再寻就看不见了,于是就传说这是神仙洞府,唯有缘人可得见。直到后来一个熟悉地形的猎户遇上大旱进山,看到一处瀑布枯竭,露出了里面的天然洞窟,才知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神仙洞府。”
宋岱听了这段过往,颇有感想,“这说明很多神鬼故事也不是那么神异吗?”
“也不一定,许是其中真有人误入了神仙洞府,后世人看了一水帘洞,便觉自己窥见真相也未可知。”
宋岱昨天忙了半夜,今天也不想骑马,看辛玄掀了帘子邀请,就不客气地坐了进去,“看你这一身打扮,今天又要说些道家神仙故事了吗?”
辛玄摇摇头,“我既不觉得刻意寻仙有什么意义,也不认同看了一种真相便觉得那是对的。”
宋岱从来不敬神佛,看多了虔信之人,更觉这种观点有趣,还跟着一起猜测起来,“有道理,说不定那里开始真是神仙洞府,因收留过太多凡人,失了灵性就显化世间了。”
辛玄赞同:“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既如此,那便真没有未现世的神仙洞府了。”
“无事,这水帘洞只是听听就极有趣。”宋岱本也不太在意什么洞天福地,“你们读书人原来这种事也会写进书里,你在敦煌读了书就可知天下了。”
“这很正常,凡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可成言,亦能作书。干宝作为史官闲暇时还写出了《搜神记》呢,史书于他怕是不如搜神有趣。”辛玄一向什么书都看,对于这事的看法很是开放,“再者如今造纸术便利,买书习字都逐渐便宜。也许过些年这茶馆话本、乡间社戏都会被人记到书上好教徒弟呢!”
“若是话本都可成书,那天下这么多说书匠还要都识字,我实在有些想不出了。”宋岱越发觉得,兄妹俩从自家阿爹那了解的文人风骨,并不普世皆可用,她只摇头,“这话你肯定没给敦煌的宋大人说过,在他看来,经史子集之外的书都不配称作书,都没资格进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