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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中文>西海残花录最新章节更新日期是多少 > 第8章(第6页)

第8章(第6页)

我收下纸条,试探着问:“啥指示?”

他摆摆手:“到时候就知道,少问,少麻烦。出去吧。”

我没再吭声,起身推门,铃铛又叮当一响,钟表师傅瞅了我一眼,低头继续磨齿轮,像啥也没听见。

出了钟表行,夜风卷着煤烟味,巷子暗得像锅底,油灯晃得影子乱跳。

我低头快步往海鸥之家走。

值得欣慰的是这次没发现明显在盯着我的人,海鸥之家里我隔壁的监听者好像也撤了,也没提要求我出门再打报告的。

但这可能只是对我更大的试探,极有可能是外松内紧,但管他呢,能透口气真好。

按那几个洗衣工告诉我的,利物浦的华人社区挤在皮特街旁的一条小巷,房屋低矮,砖墙熏得发黑,门框上贴着褪色的红对联,十分狭窄,据说这里住着百来个中国人,几家铺子挤在一起,门口挂着破布帘,卖卤鸭头和粥的摊子冒着白汽,一个老汉裹着破棉袄,蹲在墙角抽旱烟,烟雾白如棉纱,嘴里嘀咕着福建话,抱怨工钱被克扣。

我溜进一家叫“聚福”的小餐馆,木招牌裂了道口子。

里头就三张桌子,油腻得发亮,墙上贴着张关公像,香炉插着两炷细香,烟袅袅得像叹气。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福建人,脸瘦得像干柴,棉衫补了几个补丁,操着夹生英语问我要啥。

我点了一壶清茶,店主提来一个瓦罐茶壶,国内一壶几文钱,这儿要一先令,想想也是英国不产茶叶,得靠船运。

旁边桌坐了个华人水手,带着个白人女人,俩人低声聊着,桌上摆着几碟小菜,水手二十多岁,皮肤晒得黝黑,广东口音。

白人女人三十多岁,身材像根毛笔,棕发乱糟糟地扎着,棉裙磨得发白,脸颊有几块雀斑,手指上戴枚磨旧的金戒指,在油灯下闪着暗光。

我瞧得新奇,端着茶杯凑过去,用英语搭话:“兄弟,你们这组合少见,咋认识的?”

水手瞅了我一眼,笑了一下,露出一颗缺牙:“我叫阿财,跑船六年,她叫夏莉,四年前在码头洗衣摊认识的。”

夏莉声音细得像叹气:“我娘死了,丈夫也死了,厂里工钱不够吃,他肯娶我。”

阿财叹口气说:“英国佬对我们两个都很不待见,邻里叫她‘中国佬的婊子’,连教堂都不让她进。我们搬到皮特街,省着点也能过。”

他指指莉莉的戒指,“这戒指是我攒一年工钱买的,她戴着没摘过。”

由于我听不懂他的广东口音,我们全程用英语对话。

我和阿财又闲聊几句,正要离开,一个人把手放在我肩上,说了句北方口音的汉语:“想不到你还没死,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回头一看,感到一阵惊喜:“陈大器!!”

这人正是当初在洋行带我入行的同僚,也是我从小玩不到的好朋友,他也要了壶茶,说自己这次也是奉命出洋,偶然遇到,现在朝廷逐渐重视起洋务来,出洋采买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

我们不禁聊起了往事,一直说到1859年的那次出洋,我把当初我遇到的情况和盘托出,但故意先隐瞒了我在美国的后续经历,问陈大器后来怎么样了。

陈大器点起一个铜烟斗说起来:“张买办1860年初夏把洋枪带回去交货时,正赶上两江总督何桂清在常州被围,不久何桂清从常州出逃,被朝廷下狱问罪。张买办述职时说你通敌卖国,幸得龙王显灵,在回去路上把你卷进海里淹死了,刘把总,赵账房,和几个仆役也是一样说辞。朝廷也是多事之秋,见洋枪准时运回,既没有追查你的下落,也没为难你的家人。只是赏了张买办100两白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陶掌柜也没多问,又给了张买办100两白银赏钱”

我问起:“那批洋枪怎么样了。”

陈大器看看我笑了下:“你还对这个事挺上心啊,何桂清兵败下狱后,他的幕僚星散,都转投别处去了,何大人主持训练的那批新兵,拿到这些洋枪后,因为战事紧急匆忙上阵,表现平平,但兵部认为其战力尚可接受,在江南作战几个月后退下去修整补员,从此被人淡忘。”

陈大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说起来,我有一事不解,张买办回国过了几个月安稳日子后,突然声称和人赌博赢钱,大赚了一笔3000两的横财,从此沉迷酒色,逍遥快活,别人套话他到底是和谁赌的,他口风甚严,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一下心如明镜,必是张买办见何桂清下狱,幕僚解散后,再也无人过问后追加的3000两备用金下落,他等了几个月见无人追查,就给私吞了,想不到真有飞来横财落到他口袋里。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告诉陈大器吧,毕竟张买办对我也是手下留情了,我喝杯茶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咋回事,没准他运气好吧。对了我家人怎么样了。”

陈大器长叹一声:“这就很不如意了,你大哥在山东去一个县城给官军筹措粮草时,遇到捻匪围困,城破被杀,二哥赶上了英法联军攻破天津,也家破人亡,你父母在发匪进兵上海时受了惊吓,我出洋前去探望过,只怕时日无多,你两个姐姐在直隶也已经1年多未有消息,只有你三哥现在给合肥李大人做事混得还行。你现在有何打算,要不跟我回国吧。”

我沉吟多时对陈大器说:“想来我人微言轻,回去怕也铁案难翻,以后就算回去,也是新身份,从头开始,不会再去找你们这些旧人了,若天命眷顾能再遇上,那是另一回事,你回国后,不要和人说起见过我”

陈大器听后,又劝了我几句,然后觉得既然我主意已定,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拍拍我肩膀说声珍重,从此别过。

走出华人小巷,我想去附近教堂假装祈祷,免得像个外来的刺头太显眼,这是我新到每个洋人城市,只要有空都会去做的事。

圣尼古拉斯教堂就在码头不远,红砖塔尖戳着天,周围挤着几栋破房子,墙皮剥得像癣。

教堂门口人声嘈杂,几十个人围着个木台,在那大声嚷嚷,我感到好奇,往前多走了几步。

原来是个废奴主义者的集会,一个穿黑呢西装的家伙,秃头油亮,挥手嚷:“奴隶制是罪恶!英国不能为邦联的棉花玷污灵魂!”

台下有人赞成,有人看个热闹,我假装低头祈祷,伸手接了张传单,印着“废除奴隶制”几个字,塞进大衣口袋,打算回去看看有啥新奇,然后点了销毁,信步走进教堂里。

我怕有南方间谍盯着,没敢多看,心里也很是不以为然,这些白人装什么仁义,惺惺作态,非常讨厌,我对黑奴的事没半点心思掺和,斯蒂芬妮的蓝眼睛和金发才是我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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