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五对暖壶后,尤利民带着余下的十八对暖壶,与谷三等人一同爬上了货车车厢。
开车的是纺织厂运输队的何爱军,他与尤利民交情不错。等人上车后,何爱军贴心地嘱咐道:“尤哥,你们躺到布料堆里睡一觉。要是碰到检查的,我会咳嗽两声,你们听到就把布料盖在身上遮挡一下。”
尤利民以往也蹭过车,只是从未携带过这么多货物。他带着谷三等人把车上的布料盖在暖壶之上,确认从后面瞧不出异样后,才撅着屁股钻进了布料堆。
郑老七躺下时动作稍大,手臂险些撞到车厢上。尤利民见状,赶忙小声呵斥:“轻点,别把手表撞坏了。”他们一行七人,每人每只手上都戴着五块手表,要是不小心撞坏了,尤利民得心疼死。
郑老七缩了缩脑袋,甩了甩酸痛的手臂,默默往中间挤了挤。
确认尤利民等人躺好后,何爱军“哐当”一声关上了车门。货车四周和顶部皆用军绿色的防水篷布遮盖,下方连接处留着一小段缝隙,不必担忧车厢内空气不流通。
因怕外面有人,一路上尤利民等人都甚少言语。好在布料柔软,躺在上面并不难受。车子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尤利民没一会儿便抱着手臂睡着了。
一旁的谷三等人见老大都睡了,便有样学样,很快也都歪七扭八地睡去。中途,尤利民醒过一次,趴在车厢前壁小声询问何爱军情况,得到一切正常的答复后,他又躺回了原位。
经过一路颠簸,货车终于顺利抵达市里。何爱军极为贴心,将尤利民等人送到了石崇所在的那条巷子口。
巷子口有石崇的人在放风,见陌生货车停在巷口,他们满脸戒备,死死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何爱军。何爱军在两人不善的目光下,赶忙走到后面打开了车厢。
躺了一路的尤利民等人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脚,一边把暖壶往下递。看着呆立在巷口的两人,尤利民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说道:“嘿,哥们,过来搭把手。”
尤利民上次带来的手表让石崇赚了不少钱,而且他来市里已有数次,石崇手底下的人都认识他。听到招呼,两人犹豫了一下,一人乖乖上前帮忙,另一人则回去找人了。
卸下所有暖壶后,看着乱糟糟的布料堆,尤利民一脸歉意地往何爱军手里塞了两包烟和十块钱,说道:“谢了,兄弟,回头我请你吃饭。”
何爱军能跑这一趟,本就已收过尤利民的礼。此时看着手里的烟和钱,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何爱军摆了摆手,说道:“顺手的事儿,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下午三点要回乐阳镇,你们要是能赶上,就在奋进路那块等我。”
送走何爱军后,尤利民等人一人拎着两对暖壶,朝巷子里走去。
尤利民进院子时,石崇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泡好了茶。尤利民不太理解,大冷天坐在外面喝茶有何趣味,不过心里虽这般嘀咕,脸上还是笑着打招呼:“石哥。”
石崇目光扫过尤利民等人手里拎着的暖壶,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说道:“坐,喝茶?”
尤利民只爱喝酒,不太会品茶,但他也未拒绝,说道:“来一杯吧,坐了半天车,还真有点渴了。”
看着尤利民如同牛嚼牡丹般,囫囵咽下杯子里的茶水,石崇不禁叹了口气,暗自心疼自己的好茶叶。混到石崇这个地位的人,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性。他重新给尤利民斟满茶水,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上次拜托你的事儿?”
尤利民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忙不迭点头,说道:“手表对吧,弄到了,弄到了。”
没等石崇开口,尤利民又吞吞吐吐地补充道:“货是弄来了,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跟您说一下……”
石崇一看尤利民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要出幺蛾子。石崇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道小尤你想坐地起价?”
尤利民心里明白,自己在石崇面前根本无足轻重,得罪人的事儿他也不想做。奈何那颗想赚钱的心,怎么也安分不下来。尤利民嗫嚅着小声解释:“那什么,可不是我想涨价,而是卖我货的人涨价了。您要是不给我涨点,我这可真是一点赚头都没有了。”
怕石崇生气,尤利民又赶忙赔着笑说道:“不过涨价归涨价,我这次带来的手表数量可不少。”
听闻此话,石崇面色稍缓,问道:“哦?不少是多少?”
气氛如此凝重,尤利民也不敢卖关子,说道:“整整七十块。您是不知道,为了拿下这些手表,我可是欠了不少债。看在我也算用心的份上,您怎么着也得给我涨点。”
七十块手表确实不是个小数目。石崇不清楚尤利民的供货方卖出手表的价格,但单从手表的做工和包装来看,怎么也不会低于一百一二。看在尤利民这次确实做得不错的份上,石崇淡淡地一摆手,说道:“行,给你涨一点,一块手表算你一百四,可以了吧?”
石崇是个性格强势之人,这手表卖出去后他的利润固然可观,但风险也极大,上下打点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一百四,已是他愿意给出的最高价了。这还是他看在尤利民这次带来的手表足够多,能让他大赚一笔的份上,才松了口,不然任尤利民说破天也没用。
至于尤利民会因价格低而不愿售卖的情况,压根不在石崇的考虑范围内。以他的人脉,除非尤利民往后都不想往市里卖东西了,否则他即便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否则,石崇随便跟人打个招呼,就够尤利民受的了。
尤利民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对现在这个价格已然十分满意,毕竟石崇不好打交道是众人皆知的事。原本在来之前,尤利民心里想着能把多给顾骁的两百块钱赚回来就行。如今直接多赚了七百块,已然超出他的预期。
心里满意归满意,尤利民也不想让石崇觉得吃亏,当即苦着脸道:“您都这么说了,我就是不情愿也得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