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盈赞许地点点头,又多问了他几个不明白的地方,边听他温声细语地讲解,边捡着要紧的记下,宛如一个用功的学生。
落下最后一笔,章盈露出一个怡然的笑意,感慨道:“从前在家一见着账本就头疼,现在慢慢摸清其中门路,没想到也挺有意思的。”
她侧过头,发觉宋长晏一直盯着自己,乌黑的瞳仁如旋涡摄人心魄。
四下悄然,虫鸣起伏,天已经完全黑了。
以往这个时辰宋长晏便会主动开口辞去,而今夜他却一直端坐在身侧,迟迟未有起身的打算。
有夜色遮挡,白日里不曾冒出的那些念头此刻如春笋般滋长。
章盈虽未经人事,却也懂得男欢女爱,宋长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真有什么心思,实在再正常不过。只是私心里,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愿迈出那一步。
那夜答应他是情之所至,过后细细想来,两人若真要结成连理,又谈何容易。
纵使脑中千般清醒,可当他缓缓凑近时,那股淡雅的沉香味便迷惑了她的心智。她闭上眼,朱唇轻启。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上,缱绻柔情的试探过后,他唇齿隐隐变得凶狠起来。
章盈微仰着脸,听着细碎黏腻的声音,双眸经受不住地泛起水光。
交缠于青丝间的五指不自觉地往下,抚摩过细嫩的后颈,一点点没入衣襟。
略带薄茧的指腹抚过,一个不合时宜的画面霎时出现在章盈眼前。她呼吸一滞,心下陡然冰凉一片,当即推开了他。
宋长晏眼底的欲色退却,不解地望着她:“盈盈?”
章盈衣袖盖住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双唇紧抿,神色不虞。
自从宋允默入狱后,她已经很少去想他做过的事,但方才宋长晏的触碰,令她忽地回想到新婚之夜。那只手也如他那般,真真切切地滑过肌肤。
她白着脸问,情不自禁地问道:“宋允默的案子定下了吗?”
宋长晏何其聪慧,闻言便知她此番为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迅即又如常道:“流放青州,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回上京了。”
章盈并未有几分喜色,垂着眼看着地面。
宋长晏犹豫少时,道:“你若想出口气,我可以暗中安排,让你见他一面。”
说完,他沉声静气地等她的回复,若她答应了,免不得在心中酝酿各种对策。
章盈默然长久,最终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见他。”
宋长晏暗松一口气,却又不禁升起一股烦闷,再没了旖旎的心思。他握住她的手,“盈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
铺子开张后,章盈偶尔会去看几眼。
期间她曾见过程氏一面。程氏之前病过一场,虽然已经痊愈,可容色却愈加消瘦,见了女儿立时红了眼眶。她不忍章盈在外受苦,出言宽慰道:“盈儿,你放心,这事我绝不答应。你爹就是一根筋的固执,我多劝他一段时日,很快就会接你回去。”
章盈不再像从前,一见了她便要流泪,若无其事道:“阿娘,不必劝了。”
程氏还不知道刺客之事,她也不想多说,叫她在夫君与女儿间左右为难,平白让她忧心。她安抚地对程氏笑了笑,“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开起了铺子,比每日窝在后宅舒心多了。”
程氏看了一圈铺内的装潢,在这个地段,铺子哪这么容易开得起来?她问道:“你一个人在外,我总是不放心,如今你住在哪儿?”
章盈也不想隐瞒,如实道:“宋五郎帮我找了住所,这间铺子也是他帮忙找的。”
程氏讶然道:“是宋长晏?”
章盈点了点头,双颊不自在地飞起两团红晕。
程氏心下了然,张了张口,最后只道:“盈儿,从小到大你都懂事,行事有分寸。阿娘只希望你过得开心,至于旁的,你自己拿主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