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在食堂吃的?”刘大山下午见著刚认下的徒弟,看似隨意地问道。
张仲民嘿嘿一笑,说:“师傅,我中午去拜见师娘了,顺道蹭了顿好的。”
刘大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根烟来,也没点,就夹在指间,斜眼瞅著他。
“哦?你师娘那大嗓门儿,没吵著你吧?”
“哪儿能啊!”
张仲民赶紧接话,由衷的讚嘆道:“师娘人可好了,又是给我炒腊肉,又是给我煎鸡蛋的。”
“嗬~”
刘大山鼻腔里哼了一声,用夹著烟的手指虚点了点这个徒弟。
“你师娘可真不拿你当外人,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招待你了。”
他媳妇出手这么大方,说明这个徒弟上门的时候,也不是空手去的。
张仲民拿出火柴来给他点上烟,说:“我看著师娘也格外亲。师傅您可真有福气,能娶到师娘这么能干,厨艺还这么好的媳妇儿。”
刘大山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带著过来人的调侃。
“怎么?眼馋想媳妇儿了?要不要师傅托工会里那几个热心大姐给你张罗张罗?小伙子也到年纪了嘛。”
“真的?那可太谢谢师傅了!”
张仲民不害臊的回道:“我也没啥太高的要求,就是模样周正点儿,人孝顺,最好能念过点书,差不多就行。”
“好傢伙!”
刘大山差点被烟呛著,咳嗽两声,指著徒弟笑骂。
“这还叫没啥要求?就这在你眼里还是个差不多的?”
他掰著手指头数落,“要模样、要人品、还要文化,你小子这心气儿挺高啊!行,那自个儿慢慢踅摸吧,看缘分!”说著作势转身要走。
“哎哟师傅,您別呀!”
两人一路说笑著,很快就来到了首钢的大门口。
刘大山停下脚步,神色一正,从內兜里掏出工作证別在左胸口袋上方。
“把证件都准备好,首钢的门卫可都是部队下来的,查得严。”
首钢的规模比他们轧钢厂大得多,光那大门就透著股威严。
两个戴著红袖章身姿笔挺的保卫科人员,正一丝不苟地检查著进出人员的证件。
刘大山把没抽完的半截烟在路边的踩灭了,整了整工装领口和袖口,沉声道:“行了,收起嬉皮笑脸,今儿带你去见见真佛,认认门路,记住,进去后多看、多听、少说话!”
“是,师傅!”张仲民立刻挺直腰板,学著师傅的样子把工作证別得端端正正。
师徒俩走向一栋灰白色的小楼时,刘大山脚步微顿,下巴朝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扬了扬。
“瞧见没?那是首钢钱副厂长的车,记住车牌號,以后要是看见这车在院里,办事就得格外加著小心,有些话该不该说得好好掂量一下。”
很快就走到了首钢计划调度处。
一进楼,一股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廊里人来人往,个个脚步匆匆眉头紧锁。
刘大山显然是熟门熟路,领著张仲民直接上了二楼。
走到原料调拨科办公室外,门外的长椅上已经坐了好几个等著办事的人。
一个穿著半旧中山装的中年人正不停地看表,手指焦躁地敲著膝盖,另一个年轻些的干部模样的人则在反覆翻看著手里的文件袋,嘴唇紧抿。
“老刘?离月底还有三天呢,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刚送走一个人,抬头看见刘大山,熟络地招呼道。
他梳著整齐的背头,蓝布中山装洗得发白但熨帖,左上口袋別著两支钢笔,袖口挽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