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缓缓道:“谢某想提醒各位一句,我朝律令有言:‘不得非议皇亲。’还望各位谨言慎行。”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就算不是公主殿下,诸君也应慎言,毕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他这番话看似是客气的提醒,实则是拐弯抹角地嘲讽他们枉读圣贤书,直将他们说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谢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谢璟点到为止,转身离去。
谢璟去到正堂与陈侍郎作了辞别,随后离开陈府。陈府外停着许多马车,谢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那一辆——实在是简朴得有点显眼了,而且车辕上还靠着他的侍从陆林和侍卫张密。
陆林远远瞧见自家郎君面色阴沉,如同夏日暴雨前空中聚积的乌云,不由得在心里直犯嘀咕:郎君最近这是怎么了?
郎君素来是个内敛的性子,面上很少有大的情绪起伏,但近几日他却几乎是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细细想来,一切不对劲都是从半个月前的夜里开始的。那夜,长公主于府上操办生辰宴,他家郎君也应邀前往。
如同以往一样,清河公主来找郎君,他和张密非常有眼色地退下了,留他们二人独处。
再见到郎君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有衣冠楚楚的郎君形容狼狈,不仅头发略显凌乱,衣服上还沾染了尘土。
更令人诧异的是,郎君像是丢了魂儿,无论他问什么都不回答。
他十岁起就跟在郎君身边,还是第一次看郎君那般情状。
真是怪哉……
谢璟全然不知陆林内心所想,径直上了车。
两刻钟后,谢璟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他的宅子不大,甚至还略显老旧,但胜在整洁雅致。
谢璟径直进到书房,翻开了一本书。他沉沉的目光落在书页上,久久没有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忽然被人叩响,随后是陆林的声音:“郎君,外头有个和您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找您,自称是您的堂弟,我已经将他请到前厅了。”
谢璟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其实有个双胞胎弟弟,但这胞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给了叔父,如今算来,确实是他的堂弟。
多年来,这位胞弟随叔父在老家琅琊居住,谢璟则随父亲生活在汴州,两地相隔数百里,兄弟二人从未见过彼此,几乎称得上是形同陌路。
谢璟虽然不明白这位胞弟的来意,但毕竟血脉相连,还是选择前去会面。
谢璟步入前厅,瞧见一个玄衣青年背对他而立,身量竟是与他大差不差。
约莫是听见了动静,青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与谢璟一般无二的脸。
那一瞬间,两人眸中同时划过一丝惊异。
惊异过后,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在谢璟心中升腾而起。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异样,朝对方扯出一个笑,轻声唤道:“郁离?”
他曾听父亲说过,他的双胞胎弟弟名韶,字郁离。
“兄长。”谢韶也朝谢璟微笑。
不同于谢璟只是改变了唇角弧度,谢韶笑意温暖,连带着眉眼都多了几分秾艳柔情,让人如觉春风拂面。
很好,就连声线也极其相似。
谢璟不自觉地绷紧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