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空旷的大殿之中两道嗓音争执不休。准确地说,是一道苍老之声苦口婆心,另一人吃了秤砣,只有一句硬邦邦的“不可。”
向瑾推门而入,谢太傅一怔,随即迎上去,“世子请。”
“太傅,有话请直说。”向瑾毫无寒暄之意。
谢居玄瞅了瞅向瑾,又看了看刘壤,这两人竟是如出一辙的丧魂失魄。
谢太傅手持一卷明黄,“陛下旨意在……”
向瑾径直接过去,打开瞥了一眼,又随手阖上,全无意外,徒留老太傅一脸的尴尬与错愕。
“还有呢?”他转头望向刘壤。
刘壤无视谢太傅欲言又止的阻拦,将另一道圣旨递了过去。他能够理解老太傅顾全大局的考量,但这是陛下交托给他的,世子又是那人全心全意爱护扶持的学生,无论如何,他做不到隐匿欺瞒。
刘霄要他活着,替他做完未竟之事,哪怕他只剩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他也不敢去死。
向瑾同样不经意地一扫,将两者交叠攥在手里。
他问谢太傅,“这第一道旨意是陛下赴西疆之前留下的。”
谢居玄并未听出世子询问的口气,但他仍回了一句,“是。”
向瑾麻木地勾了勾唇角,他就多余自取其辱。成景泽从未在乎过他想要还是不想要,甚至那皇位,恐怕最开始也不是要给他的。真伟大啊,九五之尊隐晦的爱意无处安放,只好一股脑怼到他这个赝品手里。
“这个呢?”他禁不住自嘲地笑,“回京之后?”良心发现还是留一条退路?
“世子,”事已至此,谢太傅硬着头皮,“恕老臣多言,那孩子毕竟年少,不足以……”
向瑾回手将两道圣旨递回到太傅手中,他哪一个也不要。
“人呢?”在老太傅炸毛之前,向瑾道,“带我见见吧。”
被内务府总管汪禄带过来的孩子与向瑾设想中的并不相像,或者说,丝毫不似那个自以为是,专断霸道的缺德儿玩意儿。
那是一个白净斯文,有些瘦弱的少年。向瑾并不甘愿这样形容,但荒唐的事实摆在那儿,的确与他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谢太傅离开前简短地告知,此子乃成氏皇族旁支,久居京外,父母早亡,孤苦伶仃。但性子颇为坚韧,不似面上瞧着懵懂无知。
将侍从尽数遣退,向瑾行至少年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半垂着脑袋,“禀世子,吾名成昱。”
“成昱……”向瑾点了点头,“多大了?”
“十二。”
向瑾怔忡片刻,“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成昱愕然抬首,猝不及防见到一张过于惊艳的脸孔。少年慌忙又低下头,“但凭世子差遣。”
向瑾带成昱来到天牢之时,荣国公夫人业已等在门口。
“成昱。”向瑾指了指少年。
崔嫣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未做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