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李绍例行惯例的来检查阿徽阿南功课,元桃也在跟着温书,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她穿着白色薄纱制作的齐胸襦裙,一头乌发挽做简单的交心髻,盘子里碎冰渐渐融化,汗水顺着鬓角渗出,执起团扇摆动几下,风里仍旧裹着热潮。
李绍在看阿徽做的文章,心思全然敛尽那双幽深黑眸里,任人端详,也瞧不出半分。
阿徽紧张的手心冒汗,抓着衣襟蹭了蹭,等待着李绍开口。
李绍看完将文章放下,没有评价,目光落在正扇风的元桃脸上,道:“青秋阁不比宜春宫凉爽,你若是不介意,就搬去宜春宫住。”他俯身取笔沾墨批改着阿徽文章,轻描淡写说道:“至于太子妃的那些奴婢,你若是用得惯就留下,用不惯就换了。”
李绍批改过,交给阿徽道:“这两处写得不妥,你看看。”
“诺”阿徽双手接下,鬼机灵的眼睛在元桃身上打转,可怜兮兮说:“小元桃,我们去宜春宫住吧,青秋太热了,阿徽身上都要长红疹子了。”她说着手在领子处抓。
元桃捉阿徽的手:“别抓了,放心抓破了。”转头对李绍说:“可以搬去宜春宫住,但那到底太子妃的宫殿,阿徽阿南是皇孙女,我搬去岂不惹人闲话。”
李绍问:“你怕旁人私下议论?”吩咐阿徽回房间去,只剩他们二人,他抬袖从白瓷盘上取下颗樱桃置于元桃手心,道:“你如今清白之身,还留在东宫,就不怕人非议了?”
樱桃是冰凉的一点红,仿佛女子娇艳的唇,元桃垂着眼睛凝着,他说得一点没错。
李绍语气温和:“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做女官,如今你已脱离戴罪之身,何不去试着学学呢。”
元桃定定望向他。
李绍说:“东宫里也有女官,你可以向她们求教,东宫设有三司,司闺中设有掌书一职,负责整理东宫文书,簿籍,笔墨,掌书江氏素有才华,你可以先向她求教。”
元桃记在心里,李绍又道:“不过眼见就要马球赛了,你有信心赢安阳?”
对于打马球,元桃最近确实懈怠不少,因为圣人前些日子生了场病,这比赛就一直当误下去,问道:“哪日马球赛?定下日子了?我还当今年不会举办了。”
“十日后”李绍说。
临阵磨枪,元桃郑重说:“我下午就要去马场练习。”
李绍笑道:“你还是不肯放放弃吗?”他也并非不热,执起扇子却没有扇,而是在手里摆弄几下,道:“你放心,你就算是放弃,我也权当做你赢。”不过是匹马而已,直接给她又何妨。
元桃听他说得风轻云淡,立马变了脸色,道:“我才不要你可怜呢。”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李绍是半点不意外,她上来阵钻牛角尖,任谁也拔不出来,他只是含笑看着她。
元桃红着脖子,仿佛又被他给羞辱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殿下算我赢,安阳心里可不会算我赢。”说着手臂上那鞭子抽过留下的疤痕正隐隐发烫似的,隔着薄薄纱裙,她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道:“我要赢她,不为了柔川,我也要赢她,名正言顺的赢!”
李绍一动也不动,静看她大发豪言,待她气鼓鼓说完,恐她口渴,斟了杯茶给她,慢悠悠道:“经历过刑部大牢审讯,你大病初愈,马球技艺又不精湛,确认要上赛场?”抬起眼帘扫她一眼,又低下,道:“正式马球赛可不必寻常练习,激烈如同战场,稍有不慎跌落下马,亦或是被球杆击中,轻则落伤,重则骨折,就算是丧命也不罕见,况且杨骁是不会让着你的。”
元桃听着,喉咙不自觉吞咽下口水。
李绍笑道:“你还没有见过真正马球赛,卯时我带你去看看,你再决定要不要参加也不迟,况且也不急在今年,不是吗?”
元桃这人倔得很,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八匹马也拉不回,说:“话虽如此,倒是我也不想落得个不战而逃的名声,这岂不是更让她看扁了吗?”
李绍一笑:“好,我不阻拦你。”
王斌在门外轻轻叩响门,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杜良娣有话交代奴婢,希望能够说予殿下听。”
“进来吧”
“诺”
王斌安分地立于一侧,半垂着首:“方才路过杜良娣寝殿前,被拦了下来,说是有几句话希望奴婢能带给太子殿下。”
“哦”李绍神情淡淡的,没放在心上:“她有什么话说?”
王斌道:“杜良娣说她和她的父亲都是冤枉的,她希望太子殿下能惦念旧日恩情,还有昔日孟夫人一事,她说……她不想和前太子妃一样,还望太子殿下开恩。”
元桃侧目偷偷瞄李绍,他的心思向来藏得极深,听完王斌这番话,只字未言,只一双黑眸深了深。
他不回应,反而令元桃一阵心惊肉跳,杜家本就是被污蔑冤枉的,这话倒也不假,她希望太子殿下感念昔日恩情也无可厚非,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提孟氏的事,如此一来,反倒是多了些威胁意味在,纵使李绍对孟氏的死并不在意,可孟氏肚子里那两个未出世的胎儿呢,很难说李绍也一点未放在心上过。
此刻这诡异的静谧,王斌也有些后怕,打圆场道:“杜良娣心性简单,只知道自己父亲受冤革职流放,自己也一直被罚关禁闭,哪里知道太子殿下为杜家事操劳奔波。”见李绍神情宁静,不见怒意,胆子壮些,又道
:“这案子看似不公,实则于他们父女二人已是最好的处置了,杜家虽然不比韦家,可经右相推波助澜,亦是牵连甚广,尤其是地方,雍州一带莫不板荡。”
元桃插不上嘴,盯着白瓷盘里融化成水的冰,静静听着。
王斌试探着说:“太子殿下,杜良娣兴许是关禁闭久了,有太子妃的事在前,她不安也是情理之中,您看……”
李绍面沉如水,抬起眼帘来:“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