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她给乔然发了条语音:“晚安,早点回来。”语音发出的瞬间,她差点补一句“我想你”,又停住——无需每一次都说出口,她知道对方听得见。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
屏幕熄灭前一瞬,她的指尖微微顿住,仿佛要按下什么又松开。
她想起清晨安检口那一瞬回望,想起陈知没挥起的手,想起车窗上那层易碎的雾——她把它们当作旅行途中的风景:看见,记住,然后继续走。
灯灭。
雨更细。
申城把她收进自己潮湿而宽阔的怀抱里。
她听见远处高架像海上一条看不见的带子,车流不眠。
她闭上眼,像把一扇门轻轻掩上。
门后是她的生活:工厂的节拍、会议室的记号笔、家里的常春藤、乔然的肩膀。
至于另一道门——那道通向陌生人凝视的门,她在心里转动了一下把手,又松开。
——
陈知开车离开机场时,手心里那片暖手贴正发烫。
热并不灼人,却像一枚被反复确认的信号,持续、稳定。
她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稳稳贴在路线上,但另一只手指背不时拂过那片热,像不自觉的自证。
她极少承认“占有欲”这个词。
它太丑,也太诚实。
可在这一刻,她能清楚听见那股东西从体内某个黑暗处探出头来,像露出水面的野生植物,呼之欲出。
我想要你。
这个句子在她心里升起,又被她活生生按回去——按入策略、按入时间、按入一层层体面与节制。
她知道怎么给自己的欲望穿上职业的外衣:以合作为名,以行业为桥,以城市为场;让每一次出现都合理、每一次靠近都无可指摘。
车窗外的雾渐散,早高峰的车流像被人温柔地梳理过。她在心里为自己列出一张清单:
——华东快消渠道商名单,谁与李岚的公司接壤;
——第二季度食品饮料论坛,主办方熟人两位;
——一条足够“偶然”的路径,最好是公共活动,最好能让宋佳瑜先看见她的专业,再看见她本人。
她轻轻笑了一下,收束所有杂念,把车身并入主路。
克制,是为了更深的吞没。
这个念头短促而锋利,像一根细针,只在心里挑了一下,便隐没无形。
她把暖手贴重新按进掌心,热在皮肤里慢慢呼吸。
她知道,网已经结下第一枚结。
下一枚,会在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