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逐峯伤口拆完线的第二天,刚好是辛远和佳乾传媒解约案的终审。
先前因为辛远的身体原因,项逐峯一直申请委托出庭,但这一次作为当事人,辛远必须亲自出席。
其实最麻烦的部分,项逐峯早已经处理好,眼下只是去走个流程,但项逐峯还是比当事人都紧张。
等辛远都换好衣服往门外走,项逐峯忽然想起有个东西忘在书房,又急急忙忙地回去取。
车提前等在院门口,辛远脚步很轻,等快走到车边时,在车门口吸烟的两个人都没听见动静。
“你看看峯哥这谨慎的架势,安排那么多兄弟在暗地守着,知道的是陪辛远出席个法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去劫法场呢。”
刘彬靠在车门上,吐出一口烟:“这话你也就在我跟前说说,要是被峯哥听见,你看他给不给你削平。”
“你就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吧,”那人倒是更加来劲,“当时辛远跳楼刚被救回来的时候,你正好出去办事,没看见峯哥跪在他病房外面哭得样子,我辈子这生离死别也见过不少了,都没看哪个人能哭成那样,现在想想我都眼眶子都疼。”
刘彬这会倒也不说话了,就听那人继续,“本来这感情的事,咱们外人确实不该评判,但你看看峯哥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了,不说别的,就单是这个官司,峯哥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功夫啊,结果那辛远还是成天冷冰冰的,正眼都不带看一个的,真不知道峯哥图什么。”
辛远在不远处听着,本不想上前打断,但余光看见项逐峯已经走出门,还是轻轻开口:
“你们说的没错,但是这些话,最好别让项逐峯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两人先是愣了几秒,才猛得转过身。
辛远没什么表情,但两人瞬间一身冷汗。
刘彬算是跟辛远接触最长的人,可是越接触,心底就越是发颤。
这人平时看着没脾气,一幅说什么都会答应的样子,但心底的主意比谁都大,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保不准哪天就用这幅无害的样子,做出个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事。
这时项逐峯也走过来,感受到氛围有些奇怪,立刻看着辛远:“怎么了吗?”
那两人都快要吓死,辛远也没再看他们,只是伸手开车门,“没什么,上车吧。”
在辛远碰到车把手前,项逐峯已经先一步打开,又挡着他的头让他先上去。
这天庭审时间比项逐峯预计中长了些,但总归还算顺利,辛远和佳乾传媒的合约关系正式解除,今后也不再有任何连带关系。
走出法院大门的那刻,事先围堵的记者们瞬间涌了上来,虽然项逐峯早有准备,但辛远还是被人群推搡了几下。
闪光一时灯如潮水般涌来,混乱当中,没人发现辛远衣兜里何时多了张纸片。
那天下午回家后,辛远状态肉眼可见的差,项逐峯以为还是吓到了辛远,满心自责,所以在辛远说想一个人睡一会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紧锁的房间内,辛远拨通纸片上的电话时,对面果然即刻接通:
“辛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辛远没有说话。
但他记得这个声音,从前经常在何叶身边出现。
“您的母亲托我转告您,从前很多事她不知道,也有很多事做得不对,但无论何时,她永远都会是您最后的退路,只要您想离开,我随时都可以帮您。”
退路。
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内,辛远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被困在项逐峯身边。
所以那时候觉得,死亡是让他离开的唯一方式。
从那场火灾中醒来后,辛远确实像重活了一遍,虽然脑海偶尔还是会冒出无法控制的想法,但总归不会再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从前项逐峯是做过很多伤害他的事,可是现在项逐峯对他付出的一切,辛远还是能分清真假。
现在的项逐峯已经把所有的脆弱,恐慌和软肋都摊开在他面前,用堪称卑微的方式祈求他的原谅,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让项逐峯承受比他曾经还要锥心百倍的痛苦。
辛远确信,只要他说想离开,不论项逐峯有多么难受,都还是会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放他走。
可项逐峯看着他离开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呢。
辛远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和人通话的项逐峯。项逐峯似乎心有所感,忽然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隔着遥远的距离,辛远看不清项逐峯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瞬间变得紧张而专注,带着无声的询问。
辛远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回屋内。
晚上吃饭时,项逐峯看出辛远心绪不宁,却也没揭破,“是不是下午没休息好?”说着又熟练地剥开一只虾,放进辛远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