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嬴政低低叙着,“你明日还要……”
他本想说,“明日还要早朝”,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换成了更柔软的“收集猫毛。”
这于李世民而言,仿佛是件极重要的大事,是必须要做,且不能耽搁的。
于是孩子便稳了稳呼吸,努力让自己快点入睡。
他还有事要做呢,不能这样哭个不停。
朦朦胧胧中,郁郁的小朋友好像听到他的阿父在吟唱着什么,很轻很慢,熟悉的旋律,改动了些词句。
“玄影潜,碧荧凝,夜窥鼠盗梁上行;须扫雪,爪踏冰,日卧花阴梦流星……”
李世民迷迷糊糊中张了张嘴,想说梦流星好不吉利,流星坠落,在很多史书与典籍里,都是不太好的意向,仿佛那划过天际的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个生命的终末。
但嬴政放柔的声音格外催眠,把他幼年时光的记忆与习惯都诱发出来了,所以他忘了要说什么,只埋头蹭蹭嬴政的胸膛,脸贴着有节奏的心跳,不知不觉就眼皮打架,失去了感知。
片刻之后,嬴政才安静沉默地喟叹,全身松懈下来,好似卸下了一副重担,堪比大学生毕业论文答辩通过,无事一身轻。
真不容易,总算哄睡着了。
他是真怕孩子哭到半夜,给自己哭出毛病来。
原本嬴政一直觉得哭晕过去是个夸张说辞,太子那次也是因为受伤摔倒才显得严重,但后来他有了更多的子女,却听闻三女儿夜啼不止,满身起疹,上气不接下气,硬生生哭到晕厥,差点没了呼吸。
别说三公主的生母,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嬴政和太子都惊住了,全都吓一跳,连忙传太医令和医丞过去。
彼时秦王父子还睡在一处,虽非同母,但太子对弟弟妹妹都很友爱,急得要去看妹妹,嬴政便带他深夜前去,问候了一下小姑娘怎么样了。
好在有惊无险,不然“哭死”就要成为一种死亡原因了。
自那以后,嬴政就颇为在意这个,尽管清楚太子已不是婴幼儿,没那么容易出问题,但多少有点心理阴影。
亲手养孩子有多不容易,他算是真真切切体会了遍。
翌日微雨蒙蒙,李世民有点儿心不在焉的,上朝的时候都在神游,回想梦里猫猫陪他玩躲猫猫的游戏,一声不吭地走神到结束,连谁汇报了什么都没留意。
嬴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散朝时,尉僚等了等,走过去温和地问:“太子身体不适吗?”
李世民丧丧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尉僚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半透明的石头,金灿灿的,即便天色阴沉,也猜想得到它在阳光耀下会多么漂亮。
“?”
“送给我们小太子,开心一点。你不说话,又不笑,章台宫都黯淡了。”尉僚幽默道。
“我又不是金乌。”他扯开嘴角,勉勉强强笑了一下。
“于大秦而言,太子与金乌,也没差了。”尉僚趁秦王没往这边看,偷偷摸了一下太子的头。
尉僚任务完成,刚一转身,差点撞到姜启。
“丞相怎么不出声?”
“我正欲出声。”姜启淡定回答,抽出一根粉彩色鸟羽,伸到太子面前。
“这也是送给我的么?”李世民接过来,“是什么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