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什么时候弄的!”
随即又意识到盛恢快走近了,她匆忙放下裤子,重新抱紧圆桶,退了几步,道:“太多了,用纸擦不干净的,我回去水洗好了。”
盛恢停在原地,眼神若有所思地掠过她手里那个桶。她心焦得很,也没顾得上对方回话,就朝天台上跑。为了不引起芳姨的注意,她把买来的花种和花盆都藏在天台,用好几层袋子裹着,不让它碰到一点灰。
只是她小心翼翼的对待倒是起了反作用,藏在袋子里的花种时隔几天再见阳光,竟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怪味。周宝涂皱着眉头,轻轻用手去拨弄它,“有点太闷了,怪我。”
天台门边,盛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这段时间他待在外地,很久没和周宝涂联系了。但那个机器,以及里面那人和周宝涂的关系,还时时让他纠结在意。
关于周宝涂母亲的一切,向来成谜。
哪怕曾经与她是亲密好友的父母,在回应自己有意无意的打听时,也显得十分古怪。他们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只是草草敷衍过去。盛恢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并不是不愿提及,倒像是因为某种更难言的缘由,变得讳莫如深。
长途的疲惫与纷乱的思绪共同侵扰着大脑,他缓慢走下台阶,却听楼下传来一阵纷乱的响动。一层楼都乱糟糟的,周宝涂的父亲站在家门前,周围零零落落站着四五个人,他的父母也在其中。
周砚平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肢体动作很僵硬,一只手十分突兀地搭在身后紧紧闭着的门上。和他对立而站的那些人,脸色同样严肃,甚至有些强硬。
站在前面的年轻女人最先沉不住气:“周砚平,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拒绝配合,我们有权强行回收机器。”
平时很好说话的周叔叔此刻却是无比坚持,没有一点退让,“但你们无权强闯民宅。”
年轻女人的语气又重几分,她不可置信,无奈又气愤:“让开!”
周围的人见她情绪激动,纷纷上前阻拦,盛恢母亲在旁边劝道:“萤珈,冷静点。”
“砚平,我们都为凌珺的事感到遗憾。可她毕竟……不在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也该让它回到本应待着的地方了,你说不是吗?”
按照规定,所有非自然能量场数据仪器的保管权,最终都会归于能监局最神秘的部门。其他部门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再干涉。只是七零零六号仪器的原主,凌珺女士,曾经作为能监局高等研究员,负责过许多项目和实验。
她出事之后,局里几个核心项目几乎停摆。在这之后,保留和研究凌珺女士的记忆,便顺理成章由她的丈夫周砚平接手。那段时间,周砚平做了很多努力,才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难题。
然而一切归于正常后,他并未就此停止实验。收集凌珺数据的仪器原应就此销毁,周砚平装傻充愣,局里竟也就这样放在他手里,一放就是十几年。
旁人或许只道周砚平是因为失去妻子后执念未消,与老师朝夕相处的孟萤珈却很清楚,研究非自然能量场的记忆有多困难。那一系列实验动辄就会危及性命,核心团队不过寥寥四五人,孟萤珈是除周砚平之外,最了解实验的人。
十几年前,她很清楚,老师心中不止是对凌珺女士的执念,更是整个实验项目的执念。
非自然能量场极不稳定,一旦发现,通常已经是在周遭能量场都已经受到极大影响之后。能监局的研究者们虽对能量了解颇深,但毕竟都是肉身凡躯,面对这样的情况根本无解。
不能救下那些无辜遭受牵连的人,更无法让遇害者的亲人与他们再见最后一面。
周砚平的实验如果能更进一步,一切都有改变的可能。这也是局里迟迟没有回收数据的原因。
一切都有可能改变,孟萤珈那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逐渐产生动摇。实验停滞不前,当初的核心团队最后也只剩下她与周砚平二人,除了手里仍然抓着的数据,周砚平的身体也在日复一日的高危实验下越来越差。
看着老师日益憔悴的面容,她只觉得如今的他似乎真的被困在对爱人的执念里了。
“实验已经被叫停了,你没有理由再留着仪器……”孟萤珈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无论何时再提起那个人,她也会忍不住眼眶发涩,“况且,她如果还在,也不会愿意看见你就这样透支自己的生命。”
众人陷入沉默。
盛恢母亲心中不忍,转过身去,意外地在楼梯口看见自己儿子。他脸色沉重,不明前因后果,但隐隐猜到了那个陌生的名字正是宝涂的母亲。
母亲对他做口型道:“去找宝涂,先别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