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顿觉压力如山大,十分后悔今日没有抱病让同门代授,他干巴巴地开口道:“我们今日讲授算学……”
可怜的张老师不敢往某个方向看,心里却默默念叨:王上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王上为什么还不走?他不忙吗?他不是天天有一堆政务要处理吗?他怎么有空在这里听什么算学?算学有什么好听的?
快走吧快走吧,皇天后土,日主月主,各路神仙,谁有本事把王上弄走?救命啊,他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刘季,来把这些算题遍颁诸生。”张苍选择找个替死鬼。
“啊?我吗?”刘季的屁股才挨到胡床,就弹跳起来,指指自己。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没问题吧,刘季?”张苍和蔼道。
“……没问题。”刘季怂眉搭眼地塌下肩,拖着步子去接那叠算题,一一传递给六七个学子。
喜欢算学的文士本就不多,精通这个的基本都做官去了,大多在少府和治粟内史手底下混。
所以张苍昨天才很介意太子没来,本来听算学的就没几个人,再少一个真的很气人。
但现在他不介意了,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他只希望秦王能尽快离开这儿,让他脱离苦海。
张苍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瞥见秦王打开了一份奏书,就这么看起来了。那奏书看着眼熟,好像还是他自己的。
张苍的心都快不跳了,呼吸困难,表情僵硬,每句话说出口前都要在心里过一遍,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刘季把算题往李世民手里一放,立刻溜之大吉,返回他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好,目不斜视,就盯着算题看。
“我们昨日讲了开方术,有人没来,便再回顾一遍,所谓‘开方’,释义为……
“综上,问:今有积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五步,问为方几何?[2]诸位请仔细思量,可互相议论。”
互相?谁跟谁互相?
李世民瞅瞅忙碌的父亲大人,偷偷摸摸溜到刘季那边,小声问:“是多少呀?”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刘季根本没思考,“我还指望问你呢。”
“我不擅长算学啊。”李世民无奈,“这种东西,都是有人帮我算的……”
他上辈子有超级多聪明小助手的!什么后勤财政赋税水利,凡是涉及到复杂计算的,都有专业人士帮忙,哪里需要他一个一个算?
他哪有那闲工夫?
刘季摊手:“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就没怎么学过这东西。”
“那你来上什么算学?”
“你当我想来?是张先生罚我来的。”刘季脱口而出,用手遮住嘴,悄声道,“诶,你父为什么在这?”
“不知道。”李世民诚实道,“他突然想过来的。”
“看到你父,我觉得我半条命都没了,这心啊,扑腾扑腾乱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比看见子房跳得还快吗?”李世民小声玩笑。
“别提了。我现在哪敢看他?”
李世民大乐,与刘季嘀嘀咕咕说闲话,除了不讨论算学,讨论什么都很有趣。
这世道,谁都可能骗你,但算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