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不是焦心,她是揪心。
“看到楚奕了吗?”她问妘绯,“他在哪儿?”
“我在找。”妘绯给林妍播报着说,“太多人了乱糟糟的,找不到。看不清,我找不到呀!海齐军全乱了,群龙无首,哎呀你那个于英,向海齐军那边杀去了。”
妘绯的声音吵的林妍心烦意乱。
林妍披衣,跑了出去喊,“来人!速传夏相、孔相、葛将军、轩将军与金盈过来。”
“哎林妍!”妘绯的声音还在交代她,“违规了啊,你只准说自个儿梦的,不许说我给你透了消息。”
“明白。”林妍草草答应一声。脑子里心里都乱成一团麻,不知道漠北究竟什么情形。大军究竟被带到了何处?阿史然的主力可有威胁?此时嘉珑与于英反水,若山浑部与冲春部再投阿史然,岂不要陷楚奕于死地了?
夏莹等人进宫,没头没尾地听林妍说漠北有变,都不是很相信。夏莹劝慰林妍道,“你这是做噩梦了,关心则乱。”
林妍摇头,说,“要做应对。”
朝上,青衣军的斥候八百里加急回报——
漠北大军,失联了。
饶是林妍已从妘绯口中知道了漠北生变,可听得前线报“失联”,一瞬间仍是惨白了脸色。心脏倏然收紧,重的要跳出来,猛吸一口气又咳嗽,呼吸的太深,手脚麻凉。
林妍恍惚,满朝文武,神色凝重。
金盈上前扶了林妍,代林妍令道,“有劳夏相孔相主持大局,我先陪陛下去歇息片刻。”
林妍按住了金盈的手,面色虽惨白没有血色,却强自镇定,摆手说,“没事,我可以。”
前线情形不知,楚奕生死不明……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乱。
她和楚奕,就好像是一对太极阴阳鱼,楚奕为阳,她为阴,相契相合,互为你我。
他两个身上肩负着天下兴亡与百姓苍生,一个人失了能,另一个人就必须立刻把他的那一半给撑起来。就像许多年前软玉楼里,楚奕不便的时候,她就会替他拿定主意。楚奕对她无保留的信任,她对楚奕无条件的支持。
也只有他两个彼此,能撑的起来。
“传令,”林妍说,“葛白,你领五万青衣军,即刻北上接应大军,给朕下了于英的兵权。联军若有内乱,授你机变之权,可与西北军开战。青衣军玄同会与海齐军函锋营共进同退,违令者以谋逆斩。云澜,你以我的名义向松原传信,请冰卫与望风使相助。”
葛白道:“末将领命。”
林妍接着道,“夏相去与海齐冯相传信,请互通消息。告诉冯相,海齐那边有劳他了,林妍待旧主之心,函锋营皆知。”
林妍说道很郑重,夏莹点了点头,说,“臣遵旨。”
看夏莹也是呆呆愣愣的,林妍心知她也担心魏钊,对孔方说,“这些时日的政务,孔相多提夏相分担一些。”
林妍又提笔写信,可她执笔的手都在抖,不得已对金盈说,“盈儿,你来替我写。移书隆德公主,请她,给朕一个答复。”
“拟旨,朔北各州府整兵备战。若遇求援,无论函锋营还是青衣军,立即送京,不得怠慢、不得有误。”
女官应是。
“孔相,”林妍又道,“要严防走漏消息。”
孔方说,“陛下放心。”
林妍又点轩敬,“你开拔南线,守好了平江,不得叫江南趁虚北上。”她还得给苏辰和白妮送信,做好牵制住江南兵力的准备。
轩敬答,“是。”
一条条政令军令发下,林妍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了,问了众卿可还有要奏,都说无本,林妍点了下头,道,“那便散朝吧,这些时日,无论大小事情,都报上来,给朕过目。”
众朝臣三三两两散去,夏莹葛白几人不放心林妍,回头看她,林妍坐在龙椅里发愣,金盈在旁边陪她。金盈向夏莹葛白几个摆了手,意思这里有她在,他们去忙。
林妍后悔她对阿史然太绝了,收尾的时候,应当下个钩的。
她不敢想最坏的可能——大军迷路,嘉珑与于英倒戈内讧,冲春部与山浑部再引阿史然去围剿楚奕……
新仇添旧恨!
林妍想起来梦里的京观,想起来梦里的断肢残骸,想起来那两大箱子楚氏先祖的骨器,想起来楚氏一门的惨烈……
她在车黎的一年里,深知车黎部有多么残暴,多么残忍。
她在阿史然面前的任性娇蛮、强撑的冷静镇定,仗着与楚宁姑娘千丝万缕的关系肆无忌惮地撩拨他,去勾起他的兴趣与征服的欲望……是虎口拔牙,天知道那时候她心里有多恐惧害怕!
直到现在,她还会梦到那一日密林里盘旋的秃鹫,与差一点点就追上来的老虎和棕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