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堂屋里烛火明亮,圆桌一侧还坐着个男人,见我便站起来招呼。
此人比戚我白显眼的多,一头黑而明亮的长发披散肩头,透着三分邪气,面容看不出年纪,只教人觉得阴冷。
“这位是赫睦商会会长,铁楫。”戚我白随口介绍,也坐了下来。
两人都颇为随意,面朝正门的主位还空着。
我坐到下首,左右看看,两人似乎都不急着开口:
“二位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戚我白笑了笑:“公子可是南境人士?”
“正儿八经衡川人。”
“出门远行,令堂身体还好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姚苍的儿子。”
片刻之间气氛异常尴尬,直到铁楫忽然出声:“得了,姓戚的,人家不吃这套。”
“公子是聪明人。”戚我白自失地笑了笑:“这样也好,姚苍毕竟是那么一个人。”
“怎样一个人?”
大约是没料到我会开口追问,戚我白愣了一下:“姚苍啊,他是姚家那代单传,又娶了个情投意合的妻子。按他的禀性,不太可能有私生子。”
“天下奇人异事多了去,周公子就是恰巧丹田闭塞也算正常。”铁楫摇晃着茶杯,话倒是越说越怪。
我不打算再做解释,扭头看向戚我白:“大人究竟有什么事?”
“什么事……倒也很难说真有什么事。”戚我白若有所思,抬手拍了拍掌,立刻有仆役上前添茶:“公子这一路走来,我们还要道声谢谢——青亭的事,辛苦了。”
“你们已经知道了。”
“若非大雪,青亭本来不会遭此劫难。”戚我白停顿了一下:“还有,山脚下你们抢劫的商队,已经能确认与赫州城内潜伏的一伙妖人有关,具体图谋什么还不清楚。大批次的火药被拦在城外,也是公子的功劳。”
“我有句话想问——公子为什么偏偏对那支商队感兴趣?”铁楫插嘴道。
“他们恰好有匹赫骏。”我抿一口茶水。这个问题可太好掩饰了,我并不打算把汲幽也和盘托出。
“这倒是。”铁楫失笑道:“那匹马甚至不在各商会记录之内,公子若愿意卖,我可以出个高价。”
“哎,别把你那生意经带到桌上来。”戚我白摆摆手:“总之,周公子行得正坐得端。但怀璧其罪,有噬心功在身,江湖上的麻烦事恐怕不会少。”
“大人今天不是专门来夸我的吧。”
“不是。”戚我白站起身来,绕着圆桌慢慢踱步:“四天之前,北盈山出事了。”
北盈山?据林远杨说阿莲的师父在那里。我没说什么,静静听着。
“驻边将士遭遇袭击,几乎无人生还。朝中有人怀疑是玄玉出手,但她见首不见尾,压根无从求证。但其他驻军无端与当地的熊妖发生了冲突,几乎演变成一场战争。”戚我白的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大批的人情绪骤然激动——这景象你见过的。”
“妖术也能传这么广啊。”阿莲的师父叫做“玄玉”么?
“其间关节,恐怕不是一两句说得清的。朝廷用几十年才堪堪维系的和平,转眼间又有些岌岌可危。”铁楫道:“如今奔雷大会举行在即,赫州经不起半点动荡。”
“奔雷大会?”
“你不知道?”铁楫的手一滞。
“周公子是外乡人,不了解也正常。”戚我白道:“那是这帮子商贾举办的赛马,时间定在年节前。不过是为宣传赫骏的马力装腔作势罢了。”
“你不爱看也不必这样诋毁。”铁楫笑道:“奔雷会声势浩大,今年的参比者可达五百,各家商会经营一年,就等着在会上好好出风头,成绩好了,来年才方便卖马。”
“扯远了。”戚我白伸手拿起茶杯:“总之,赫州处处都如履薄冰,我代大家问一句:公子此去何求?”
“原来如此。”我抿一口茶,轻声笑道:“只是路过罢了,我打算去北方,说不定还要到北盈。在赫州,绝无惹是生非的想法。”
戚我白神色稍松,铁楫则唐突开口:“大家说不少了,能否让我二人见一眼『铁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