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臣子觐毕太子,又被胡仪叫去。他们似是看出了他坚决的勉强,这一月频频邀约,句句托借朔王,难以推辞。可是到了胡府,什么事都干不了了,只能陪胡潇潇耗着。每次耗度的几个时辰,二人无话可说。
“我,我先翻出去一会,你替我把风。”胡潇潇耐不住性子了,指了指后院矮墙,“我把他叫过来陪我,我想他了。”
“后果自负。”采臣子心中百无聊赖,之前采昭子跟他提过些书名,现在只能看它们打发时刻。
“好嘞。”小丫头乐哉乐哉,三两下爬上树,借着枝头矫健而越。不一会墙外隐隐传来鹂笑婉转,与另位低缓的少年沉音。
采臣子被扰得心烦意乱,看不下去书,咀嚼起方才与太子间的暗流涌动,二人刚处磨合,相处很是尴尬,熬到机会总算脱身。
几日朝后,胡仪兀然拉住他:“良辰吉日我们都已细细琢磨了,这些日子你看看。”
想必是觐见太子的事,他们知道了,复又躁动。无奈此举初次觐见,又是以常事为由,无从低调。
采臣子悻笑一声:“看不看的,既是朔王发话了,就按你们的时候定吧。”
府中一早人丁热闹,或抬或运皆是大红,四处结彩,红绸红烛。
“这是怎么了?”采昭子被动静吵醒。
“您,您别看了。”怀烟关上门:“应该是别人家找老爷。”
“看不得吗?”采昭子微惑:“若不想让人知道,还闹得这么大动静。”
“害,谁知道呢。时候还早,您再睡会吧,参粥还没炖好呢。”
采昭子复又躺下,外面嘈杂依旧不停。长工们干着活,嘴中哼着喜歌,一片祥和热闹。阳光透过窗边倚靠的红灯笼洒进屋中,屋里也被染透了。
“我睡不着,真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咱们去偷看一眼,怎么样?”
采臣子伏在身边玩着他腕子上的镯子,目光低垂:“去呗,我也瞧瞧。”
采昭子蹑手蹑脚拉开一个缝,被眼前景象惊出一身冷汗,眼前虚晃,死抓着门框终算站定。院中艳红堆满,上面印的‘囍’猩红如血。
久萦心头的阴影终于落下来,彻底变成黑暗。
他持着最后一点希冀与理智,随意拽来一个长工:“这,怎么回事,谁要结婚么?”
“这等喜事您竟然不知道?咱们当今左相昨日已与礼部尚书的爱女订婚,与真是一对门当户对的壁人儿,此等金玉良缘还是朔王撮合,今儿这些也是朔王送来的。”
“……好,好,多谢。”
采昭子不顾礼数,猛甩上门,倚到墙上。
“哥哥,你看见吗,他订婚了。”采昭子脸上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就知道,没关系,早晚都要来的。”
“小昭,我陪着你……”
“对,对……你就是他,我爱你,我爱你就够了!”采昭子口中不停喃喃自语,在屋子里转着圈失态翻找,“我的匣子呢?你看见了吗?”
“你昨日还放到案侧……”
“对,对!”采昭子发疯般把上面的各种宣纸随意散开,在里面胡乱摸索,最终摊开一个小盒,里面用丝绒层层裹了几层,他剖开它们。
一个寻常朴质的细环素玉戒指。
“你还记得吗,哥哥,快想想!你一定记得!”采昭子的软发塌粘在额角,捧着戒指的手猛颤,眸中空洞。
“我来了。”采昭子开门,见来人欢喜道:“这么早就下课了?”
“今儿揭榜,考得不错,夫子没多留我。”采臣子欺身挤进院子,笑吟吟道:“有一月没好好说话了吧,搞得我日日夜夜想你。”
采昭子脸红了一圈,小声道:“哥哥为岁考准备,考得好了,冬假就不受管了。想找我再来呗,反正我天天在这儿等你。”
“就是为了这样。”采臣子把他的双手放到脸上:“你这手像冰棍,手心还没我脸热呢。”说罢解开领绒,把手捂到颈窝里:“暖和了吧?”
采昭子连忙抽手:“你真不嫌冷,受了凉怎么办。”
“我这身体本来就热,受不了凉。”采臣子握着采昭子的腕子往下游移:“下面更暖和,都发烫,你试试?”
“行,行了。”他的手被牢牢禁锢,采昭子羞恼交织。
采臣子把采昭子的手放到胸前,他平稳的心跳声音很大,手附在胸肌上仍有余震。“可信了?”
“信了信了。”采昭子耳坠红的像两颗玛瑙,“放开我吧。”
“嗯……不行。”采臣子又这样僵持了会儿,“我觉着不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