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此言差矣!严守防线?望北驿就在对岸,如今已成了北雍的据点!这防线还如何守?抗议若有用了,还要我等武将何用?”王贲怒发冲冠。
“王将军!岂不闻‘小不忍则乱大谋’?”
两派大臣顿时在御前争执起来,一方要求立刻军事报复,一方主张谨慎应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这时,睿王陆羡之看准时机,出列奏道:“父皇,王将军和张相皆是为国谋划。儿臣以为,北雍暴行,确不可纵容,但全面开战,亦需慎重。或可采取折中之策:一方面,立即选派得力干将,增兵洛水沿线,加强巡防,绝不容许北雍再越雷池一步;另一方面,可命边境精锐,伺机对北雍边境进行有限度的报复性打击,既彰显我朝决心,又不至于全面卷入大战。”
这番和稀泥的言论,看似面面俱到,实则等于什么都没说,既未提出具体人选,也未明确行动尺度。
龙椅之上的皇帝陆天祈,面色阴沉如水,听着下面的争吵,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
他注意到素来在主战问题上跳得最高的赵王,今日竟异常沉默,虽面露愤慨,却并未随王贲等人一同请战,反而眼神闪烁,似有盘算。
“羡明,”皇帝直接点名,“你有何看法?”
赵王陆羡明心中一惊,连忙出列,躬身道:“回父皇!北雍猖狂,儿臣与诸位将军一样,恨不能即刻提兵北上,雪此奇耻!”
他先表了态,随即话锋一转,“但张相和皇兄所言,也不无道理。洛水防线绵长,需一稳重持重之将统筹全局。王老将军虽勇冠三军,但年事已高,恐不堪边境奔波之苦。儿臣举荐……镇北将军郭安!郭将军戍边多年,熟悉北境情况,行事稳健,由他前往督师,必能稳守防线!”
这郭安,乃是赵王母族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能力平庸,唯赵王马首是瞻。赵王此议,看似为国举贤,实则是想将边境兵权抓在自己手中,若胜,是他举荐有功;若败,则可推诿于将领无能,顺便打击主战派气焰。
就在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之际,陆羡初缓步出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争吵声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父皇。”她声音一如往常清越,在这喧嚣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儿臣听闻呼延灼甫掌大权,根基未稳。其选择此时突袭望北驿,绝非一时兴起之挑衅。此举极有可能一为立威,震慑国内;二为试探,摸我虚实;三为激将,诱我仓促出兵,以便其以逸待劳。”
这番分析,冷静地剥离了情绪,直指北雍的战略意图,让不少大臣暗自点头。
“故此,”陆羡初面向御座,言辞恳切而坚定,“儿臣以为,当前首要,绝非意气用事,亦非畏缩不前。当以‘稳’字为先!立即向洛水沿线增派精锐,尤其是几个关键渡口,必须重兵布防,严阵以待,挫其锐气!但统兵之人,确需慎之又慎。”
她略一停顿,目光清澈地看向皇帝:“儿臣举荐镇西将军李牧!李将军戎马半生,威震西陲,虽常年与西羌作战,但其用兵持重,由他总揽洛水防务,必能秉公处事,上下齐心,固我边关!”
李牧!
此名一出,赵王脸色微变,睿王也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难以挑剔的人选,功勋卓著,资历深厚,且是出了名的中立派,只听皇命。陆羡初此举,既避免了兵权落入赵王之手,又堵住了主和派“用人唯亲”的口实。
不等他人反驳,陆羡初继续道:“稳固防线也并非仅靠前线将士血肉之躯。后勤粮秣,方为大军命脉。儿臣恳请父皇,严令户部、工部,即日起,全力保障边境一线军需供应,粮草、药材、冬衣、箭矢,务必足额、及时送达!儿臣愿协同两部,督办此事,以确保前线无后顾之忧!”
她并未要求亲临险地,而是选择了看似不起眼、实则至关重要的后勤保障之责。这既符合她的身份,避免授人以“牝鸡司晨”之口实,又将战争的命脉——资源调配,牢牢抓在了自己影响范围之内。进退得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皇帝陆天祈深邃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良久,又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朝堂上的争执,儿子们的算计,他都看在眼里。陆羡初的方案,无疑是眼下最稳妥、最能凝聚共识,也最符合国家利益的。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准天宸公主所奏。即日起,加封镇西将军李牧为洛水督师,总揽北境一应防务,沿线文武,悉听调遣!户部、工部,倾尽全力保障军需,不得有误!天宸公主协同督办后勤事宜,若有怠慢拖延者,严惩不贷!”
“儿臣(臣)领旨!”李牧虽未在场,自有兵部官员代领。陆羡初与相关大臣齐齐躬身。
朝会在一片复杂难言的气氛中结束。陆羡初在百官各异的目光中,步履沉稳地走出太极殿。日悬高空,她心中也涌起一丝激荡。
刚回到公主府书房,凌澜便悄然而入,低声禀报:“殿下,赵王的人开始在军中散播流言,说殿下……任用私人,干预军政,尤其提及苏大夫,言语颇为不堪。另外,北边‘雀眼’的活动近期异常频繁,目标似乎指向城西武库和新设的赈济粮仓。”
陆羡初冷笑一声:“跳梁小丑,只会这些下作手段。加强府中戒备,尤其是苏星言那边,多派两名暗哨。武库和粮仓,加派三重守卫,许进不许出,发现可疑,立斩无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