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吵死了。”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一头发花白的瘦削老头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白,发髻乱糟糟的,只用一根木簪随意固定住,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透着不满。
谢槿语忙站起身,上前几步见礼:“秋老前辈,晚辈仰慕您许久,特来拜谒,此行匆忙,若有不周到之处,请您见谅。”
白衣老头哼一声,视线越过她,落在那方精致的茶桌上,眉头倏而拧起来,她跟着看过去,走过去捧起桌上一盏刚沏好的茶,扬起一抹笑容:“晚辈听闻您爱茶,这是建州府的大红袍,您尝尝。”
秋青别过脸不接,谢槿语笑容一僵,下意识看向身侧。
她的目光少见地有些无所适从,带着几分央求,他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才出声道:“您尝尝吧。”
……这和她说的有什么区别?谢槿语暗自腹诽,失望地正要收回手,却见老头顿了顿,虽然神情不情不愿,但还是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眼见着老头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好茶。”
满腹牢骚被一盏茶冲散殆尽,老头的面色彻底舒展开。
谢槿语与赵珩对视一眼,极轻地笑了下。
老头这才抬眼打量她,目光却一顿,掠过几分讶异,下意识扫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姑娘可是姓谢?”
“是。”
秋青肯见他们,定然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那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便也不足为奇了。这样想着,她大方应下,未察觉到身旁的人脸色变了变。
日落西山,一方荒破院落中,一年轻女子与一古稀老者对坐,品茗畅谈,浑不觉时光流逝,直到侍者出声提醒,女子才恍然惊觉。
“今日搅扰前辈了,晚辈明日再来。”
“何必如此麻烦?”老头随手捻起桌上一小块由九枚莲花瓣拼接而成的精致点心,扔进嘴里,“老夫许久未如此畅快了,干脆你就住在这。正好还有间空房。”
谢槿语眼睛亮了:“多谢前辈。”
“不可。”在石凳上枯坐了一整天的男人突然出声,转而看向她,软了语气,“住在这里,你不习惯。”
“无妨。”她起身环顾一圈,“我还没住过这种地方,想来应该别有趣味。”
赵珩默了默,见她打定了主意,吩咐几句,又道:“那我明日再来接你。”
谢槿语自然点头,兴冲冲地带着芙蕖去看自己的屋子。
院中只余二人,秋青看了赵珩半天,神情玩味。
“稀奇,当真是稀奇!”他朗声笑道,“我以为你这小子跟石头似的硬邦邦,没想到,还有铁树开花的一天!”
“当年老夫还当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标致的小娘子,老夫活了这些年,今日也算长了些见识。”
“你小子,当真是好福气。”
赵珩先前并未告知她的身份,在秋青歪打正着猜中她的姓氏时,便心知他是误会了。
“前辈误会了,她并不是画中之人。”
“不是?”秋青一顿,“老夫记得,不会认错。况且她不就姓谢?”
“……她们是姐妹,只是生得像罢了。”
“竟有此事?”秋青皱起眉,只见谢槿语从屋子后边绕出来。
眼皮一压,他转回头,深深看了赵珩一眼,拍了拍他的肩:“不知你是如何断定的。”
“老夫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叹口气,“走吧,老夫就不送你了。”
谢槿语亲自送赵珩到马车前,笑盈盈的:“看来陛下说错了。前辈并未不喜,相反,我带来的那些昂贵点心,全进了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