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前诗
盐铁方议试期成,
朝端争竞未休声。
谁知风雪寒夜路,
驿骑飞来急报鸣。
皇后含笑看向昚:“陛下也很聪明,就像今天还知道国事重要。”
向昚被她一夸,眼睛亮了亮,挠头笑道:“皇后你除了不会给我讲故事,其实你人还挺好的。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明章宫。”他转头吩咐:“张公公,去朝房把丞相叫来,到明章宫,我有事要告诉他。”
张贵祥躬身应道:“诺。”随即高声道:“起驾,回明章宫!”
张贵祥前往朝房,只见孙丞相伏案处理国事,奏疏堆叠如山。他上前躬身道:“传皇上谕,请丞相即刻前往明章宫一叙。”
孙丞相闻言,停笔起身:“遵旨。”又拱手问道,“不知陛下召臣所为何事?”
张贵祥笑道:“陛下今日心情甚好,方才去了慈圣宫与皇后小叙,聊到了盐法与汪康年的七策。”
“哦?盐法?”孙丞相眉梢微蹙,似有所思,“看来陛下……是想把盐务整饬的事定个章程了。”他略一沉吟,又道,“陛下既已留意盐之利弊,想必心中已有分寸。臣这便随公公入宫,听候圣裁。”
孙丞相迈着四方步稳健而去,来到明章宫外,先整了整朝服,理了理冠带,又微微调匀气息。他知道这位天子少年心性,兴致一来便不拘小节,也不知今日又要闹出什么新鲜花样。待跨进宫门槛,他躬身一礼,沉声道:“臣孙幽古,觐见陛下。”说着便要下拜。
向昚一听是孙丞相到了,连忙从殿内迎出来,见他要跪,忙摆手道:“哎,别别别,冒着雪还跪什么?这宫里的人怎么总喜欢跪来跪去的?”他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你起来吧,这么大年纪了,膝盖骨哪禁得住这么折腾?再说朕这儿又没那么多规矩,快请进来暖和暖和。”
孙丞相顺势起身,拱手谢过,随天子入殿。暖阁里炭火正旺,桂香与松烟墨香缠在一起。向昚坐回御座,望着孙幽古,忽然直眉直眼地问:“丞相,你是不是跟朕一条心啊?”
孙幽古一愣,随即躬身道:“臣自然与陛下一条心。”
“那你既是一条心,”向昚皱起眉,“朕觉得汪康年那七策挺有道理,你干嘛反对?”
孙幽古忙道:“臣并非反对其策,臣只是以稳为先。汪康年资历尚浅,未历州县与盐务,骤授司鹾卿,恐难服众,亦乱用人之规矩。”
向昚挠了挠头:“哦……哎,皇后是怎么说来着?”他转头看向张贵祥,“张公公,你知道皇后怎么说的吗?”
张贵祥连忙上前,低声提醒:“陛下,皇后娘娘说,不必直言问‘是不是一条心’,应问‘如何可行’。她还说,先授汪康年为‘盐法整饬使’,给一年试期,御史台、户部、刑部会同办理,考其盐课增收、私盐敛迹、民心安稳等实绩,再论司鹾卿不迟。”
向昚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那你说,这试期一年怎么设考成?”
孙幽古眼中一亮,拱手道:“陛下若允,臣请立三条考成:一,盐课比去年增收一成;二,私盐大案减少三成,各口岸验票不致疏漏;三,常平盐仓按期籴粜,市价不致暴涨。若一年之内三事皆成,臣便奏请拜汪康年为司鹾卿。”
向昚听着一阵糊涂,皱眉道:“你说什么呢?丞相,怎么又什么盐课、又什么三成、又什么不致暴涨?跟我说的是一个意思吗?我心中的想法就是——让盐便宜、别让盐价飞、别有人偷卖盐、把钱收上来,别让官儿乱来。”
孙幽古连忙笑道:“臣与陛下一条心,自然说的是一回事。臣刚才说的‘盐课增收一成’,就是把该收的钱收上来;‘私盐大案减少三成’,就是不让人偷卖盐;‘市价不致暴涨’,就是让盐便宜、稳得住。”
向昚“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他忽然想起什么,随口一问:“丞相,你今天吃盐了吗?”
孙幽古一愣,随即躬身:“回陛下,臣吃盐了。”
“朕也吃盐了。”向昚点点头,又犯起嘀咕,“那老百姓能吃得起盐吧?能吃得起盐,干嘛还要管这么多?盐到底贵不贵啊?”
孙幽古耐心道:“回陛下,盐贵不贵,得分地区。海边、盐场近的地方,盐就便宜;内陆远、路不好走的地方,盐就贵。遇上天灾、战事,盐价更容易涨。所以要设常平盐仓,青黄不接时平价卖盐;还要验票查私盐,不让人趁机抬价。”
向昚忽然问道:“丞相,你当了多少年的官啊?”
孙幽古一愣,连忙躬身:“回陛下,臣当了三十五年的官。”
“三十五年……”向昚掰着手指,像是数不过来,又问,“那你见过几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