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昭阳殿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寂静。
萧祈抱着熟睡的萧凌,让人去请皇后,“只说凌儿有些不适,想见母后。”
玉竹应声道:“奴婢明白。”
杨蘅若听闻凌儿不适,虽觉蹊跷,但还是匆匆赶来。踏入内殿,她看到萧凌安静地躺在锦被中,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祈儿,凌儿怎么了?”杨蘅若蹙眉问道,心下稍安,以为只是孩子贪睡。
萧祈站在床榻边,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玩累了,睡了。”
杨蘅若下意识走近,想摸摸儿子的额头。然而,随着距离拉近,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萧凌的呼吸过于平稳绵长,脸色也透着一种不自然的红润,完全不像是寻常入睡,更像是……昏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她立刻抱起来孩子,感受他的气息,哄着问:“凌儿?凌儿?”
萧祈淡定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坐了下来,甚至品上了茶,声音平静:“母后不用叫了,他听不见。”
她猛地看向萧祈,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祈儿!你对凌儿做了什么?!”
萧祈缓缓侧过身。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挣扎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那双原本可爱、充满灵光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决绝的凌厉和冷漠。
“母后,”她开口,语气疏离得如同面对陌生人,“交出玉玺和兵符。立刻昭告天下,父皇……驾崩。”
杨蘅若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萧祈不为所动,继续说出自己的条件:“然后,由我,以长公主的身份,摄政监国。至于凌儿……”她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弟弟,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他可以暂时做皇帝,一个……挂名的皇帝。”
她起身面向杨蘅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只有这样,我才能让霍长今回来,让霍家军名正言顺地入京,结束这场无休止的猜忌和杀戮!母后,你想要的两全其美,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权力,必须在我手里。”
她需要权力,不是贪恋那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是要一个能保护心爱之人不再受伤害、能让霍家军不再被当作棋子的权力。她只是想,为她们求一个明亮的未来,为她的心上人拓开一条光明大道。
杨蘅若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陌生无比的女儿,浑身冰凉。她半生筹划,隐忍负重,甚至不惜弑君,眼看就要达成所愿,却没想到,最终拦在她面前的,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而且是用如此狠绝的方式!
“你……你竟敢……”杨蘅若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萧祈,却因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语不成句,“他可是你亲弟弟!”
“正因为是我亲弟弟,他现在才能安稳地躺在这里,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萧祈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冰冷,“母后,你没有选择。交出玉玺和兵权,我保证凌儿安然无恙,你也可以接回你的书璃。否则……”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杨蘅若的心口:“若霍长今因你的算计而死,我萧祈,绝不会独活。我若死了……”她的目光扫过床上的萧凌,“他也不会醒过来。到时候,这皇位会落到谁手里?明王萧涣?你觉得,那个选择更好吗?太后娘娘。”
最后一声“太后娘娘”,充满了讥讽与决裂的意味。萧祈用最在乎的人,逼杨蘅若在她经营半生的执念和亲生儿女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
杨蘅若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她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又看着眼前眼神冰冷、再无半分温情的女儿,一股巨大的、名为众叛亲离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她半生的挣扎与谋划,在这一刻,被自己的女儿用最残酷的方式,击得粉碎。
她告诉萧祈这一切,确实是想要借她之手,让霍长今回京,但她终究……低估了女儿对那人的爱。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母女二人对峙的身影,一个决绝如冰,一个溃败如灰。空气凝固,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最终,杨蘅若轻轻的放下儿子,起身。
“来人!传诏!”
萧祈面上仍旧冷若冰霜,不肯退让,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玉玺在,真话可作假,假话亦可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