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舒猛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难以置信的呜咽。她一把拉开门,踉跄着冲了出来。
“长今……我的长今?!”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心疼。
几乎是同时,霍臻那高大却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他扶着门框,看着院中那个他们以为早已阴阳两隔的女儿,虎目瞬间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长今看着活生生的、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父母,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怨恨与筹谋,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双腿一软,几乎是扑跪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腰,将脸深深埋进那熟悉的、带着淡淡清香和温暖气息的怀抱里,声音哭得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爹!娘!你们真的还活着……对不起……对不起!是女儿不孝……是女儿害你们受苦了……对不起……”她一遍遍地道歉,仿佛要将内心所有的愧疚和痛苦都哭喊出来。
姚月舒紧紧抱着女儿,感受着她瘦骨嶙峋的肩膀和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心痛的如同刀绞。她的手颤抖着抚上霍长今的头发,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傻孩子……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是爹娘没用,护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她轻轻的捧着霍长今的脸,泪眼模糊地仔细端详,指尖触及那不似从前般圆润的下巴和瘦的略微凹陷的脸颊,更是悲从中来,“我的今儿……你怎地…消瘦成这副模样了……”
霍臻也大步走上前,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将军,此刻亦是老泪纵横。他一手扶着妻子,一手轻轻地、一下下拍着霍长今的后背,如同她小时候受了委屈时那样。
声音沙哑厚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孩子……”
一家三口,在这寂静冷清的别院中,紧紧相拥,哭成一团。那哭声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骨肉分离的痛苦,有深深的自责,也有无法言说的沉重与悲伤。
萧祈静静地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令人欢喜又心酸的一幕,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
这般场景对他们彼此来说既是久别重逢的惊喜,更是失而复得的奇迹。
而对她来说,这也是永不会再现的光景。
她悄悄别过头,拭去眼角的泪痕。
她知道,这短暂的团聚背后,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面对,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但至少在此刻,对于霍长今而言,与家人再见的温暖,足以慰藉她千疮百孔的心灵。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小小的别院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劫后余生的一家三口。姚月舒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一遍遍摩挲着她明显硌手的腕骨,眼泪止不住地流:“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在雍州是不是没好好用饭?还是那边吃得不好?憔悴成这样?”
霍长今强压下喉间涌起的腥甜感,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反握住母亲的手:“娘,我没事。雍州一切都好,只是军务繁忙了些,以后定多吃些,养回来。”
霍臻站在一旁,目光如炬,他看得比姚月舒更深:“今儿,你的脸色不对,不仅仅是消瘦了。是不是旧伤未愈?还是……”他能察觉到女儿气息的微弱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
霍长今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少年时顽皮的语气:“爹,您就别瞎猜了。我就是一路赶回来有些累,加上……加上以为你们……”她适时地低下头,声音带上了哽咽,成功地将父母的注意力引向了别处。
姚月舒果然又心疼地搂住她,连声安慰:“好了好了,不提了,都过去了,爹娘没事,没事了……”
霍长今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贪恋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情,心中却是一片苦涩。她暂时还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不想再让他们承受一次可能失去女儿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