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方乖乖躺在榻上,双手交叠于腹部,呼吸平缓,起伏节奏平稳。薄被四角平整,除了被人身撑得隆起的部分,被褥面上再无其他褶皱。
若非是那双时不时眨巴眨巴的眼睛,它都要以为那人练就了睁着眼睡觉的本领。
系统的发问成功令那一动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元迟卿慢慢回应了一声。
“我睡不着。”
其实他并未放空自己,而是在回忆着他穿入《将军录》这本书以后所发生的种种。
无论是宫里鲜活立体的宫人妃子,朝中争辩不休的文武百官,隋州城中的为求生而拼命的百姓,还是为了护他而受伤的男主裴衍……
一切的人事物都太过于真实,令他时常忘记这是一本书中的世界。
俗话说得好,深夜最能勾起一个人思考人生的欲望。
比如现在的元迟卿。
不过对于某人来说,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他便自己想通了。
此番穿成皇帝,他就当好皇帝便是。正如他在现代到处打工赚钱做慈善那般,职业不分贵贱,他这具病体能做什么工作,就在有限的生命内全身心地那份工作,真切体验一番便好。
人生如梦,离去也带不走分毫,活在当下才是真的。既然这些书中的人真正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
而他所要做的,便是在这有限的日子里走好这一遭。
贯通后他又重新放松了下来,晃了晃头不再去想。毕竟一会儿还要干大事,深夜emo太伤神。
某人很快就放过了自己的脑子,关注点回到了正事上。
“系统,时候快到了吗?”
“回宿主,可以切回主体做准备了!”
……
大雩当日,寅时正点。
天边还未破晓,京城夜色深重,南郊祭台各道已灯火通明。祭品已照规制摆放于祭台相应位置,乐师舞生及文武百官均已各就各位。
全场肃静,寂静中仅有旗帜轻轻飘动。
钟鸣鼓响,静鞭震地,乐声庄重。帝王抛去明黄,一身素色祭服,起驾于斋宫。
御撵帷幔浅素,御前侍卫太监手持器皿,环绕御撵周身。大总管李德神色严肃,伴驾于侧方。百官身着朝服,垂首躬行,照品阶排列,紧随于撵后。
行至天门前,元迟卿下了轿撵,于礼官引导下步行穿过,逐级登上三层坛台。
苍穹之下,帝王逐阶步入“天庭”。
面北而立,东南燔柴燃起,青烟直达上苍。玉帛献上,他为神明献上了第一杯祭酒。
乐声响起,舞生献舞,诉以哀情。
一曲毕,添了庄严。初献已成,台上台下所有皆跪于坛前。祝官行至祝板前,高声读下祭文。
这祭文,便是皇帝拟出的罪己诏。
“朕承天命,抚育天下,心系百姓。今岁入夏以来,雨泽延期,麦收歉薄,此为朕之所咎,触天地之和。或政令之阙失,或用人之失当……”
祭坛前,元迟卿垂首而跪,祝官高声中,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初到隋州之时的所见所闻。
炽白的烈日,干涸的河床,龟裂的田地,以及流离失所的百姓……
一纸罪己诏书念至最后,祭文上所书之所求,似是与他心之所求缓缓重叠。他在庄重中合眼,霎时,四下静得只有他,以及祝官那高亢环绕于他周身的念辞。
双唇轻启,无声,却与那最后几句全然重合。
“然,百姓何辜,遭此炎旱?朕心惶惶,寝食难安。”
“今此伏乞皇天垂怜,赐下甘霖,救云国黎庶。朕当加以修省,竭力图治,以报上苍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