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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溶骨症（第1页）

床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叫陈大柱，黑瘦，脸上刻满风霜，头发白了大半，手指关节粗大，此刻却死死抠着病床的铁栏杆。

女的叫王秀芬，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刚哭过，手里攥着条皱巴巴的手绢，时不时抬手按按眼角，目光死死黏在儿子脸上，仿佛一错眼，孩子就会消失。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欧阳自奋走了进来。他穿着合体的白大褂，衬得身形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沉重。

他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检查报告，纸页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卷曲。

“欧阳医生…”王秀芬立刻转过身，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希冀，“小宝他…咋样了？有…有办法了吗？”

陈大柱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欧阳自奋。

欧阳自奋走到病床边，避开孩子父母过于灼热的目光，看向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心率偏快，血氧偏低。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是职业化的冷静：“情况…没有好转。”他顿了顿，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最新的骨密度扫描和X光片出来了。下颌骨的溶解…还在继续。之前尝试植入的腿骨支撑材料…也开始出现吸收迹象。”

报告上，几张黑白影像触目惊心。本该是清晰的下颌骨轮廓，如今像被泼了强酸，边缘模糊不清，中间部分更是呈现出大片不规则的、如同被虫蛀鼠咬般的空洞和缺损。旁边一张对比图，是之前手术植入的骨材料区域，如今也出现了类似蜂窝状的稀疏阴影。

“特发性溶骨症…”欧阳自奋念出这个拗口的病名，像是在念一道无解的咒语，“病因不明。发病机制不明。全球有记录的病例，不足百例。能…活下来的，极少。”

他没有说“治愈”，这个词在这里显得太过奢侈和残忍。

王秀芬身体晃了晃，陈大柱一把扶住她。女人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受伤的野兽。陈大柱死死咬着牙，腮帮子鼓起，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钱…钱快没了，欧阳医生…”陈大柱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家里的地…能卖的…都卖了…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他粗糙的手抹了把脸，“娃他娘…连…连口粮都舍不得吃…省下来…省下来给娃…可这病…”

欧阳自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这对被绝望压垮的农民夫妇，看着病床上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的孩子。他精通最前沿的分子生物学，掌握着各种精密的检测仪器和昂贵的靶向药物方案。他曾经自信满满，认为科学能征服一切疑难杂症。

可面对这张X光片上诡异的“溶解”，面对医学文献库里那寥寥无几、结局几乎都是死亡的记录，他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无力。就像用尽全力挥拳，却打在了一团虚无的、不断吞噬生命的黑暗上。大逆罪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一次高强度手术后的疲惫，都更让他窒息。

“我们会…继续想办法。”他只能这样说，声音干涩。这句承诺，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他转身离开病房。关上门的瞬间，里面压抑的哭声还是隐约透了出来，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走廊尽头，院长办公室。

周克勤院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桌上摊着几份文件和报告，最上面一份，标题是《关于陈小宝（特发性溶骨症）患者病情进展及国内外会诊意见汇总》。

“省里、首都的专家都看过了？”周克勤的声音透着焦躁。

“都看过了，院长。”欧阳自奋站在桌前，脊背挺首，但眼神里的锐气被疲惫覆盖，“王老，也远程参与了会诊。结论…还是一样。病因不明，缺乏有效治疗手段。目前…只能姑息对症，延缓…痛苦。”

“延缓痛苦”西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周克勤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杨厅长亲自打电话过问了！这个病例，己经不是单纯的医疗问题！它关系到我们医院，甚至我们整个省医疗系统的声誉！压力太大了！欧阳，你是主治之一，不客气地说，是整个国家年轻一辈医生的佼佼者，你得拿出点办法来！不能就这么干耗着！”

欧阳自奋嘴唇紧抿，镜片后的目光首视着院长：“院长，如果有办法，我绝不会藏着。现代医学不是万能的。这种病例…超出认知范围了。”

“超出认知？”周克勤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那孩子就在我们医院躺着！一天天看着骨头在消失！看着生命在流逝！我们束手无策？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他来回踱了几步，停住，看着欧阳自奋，“我听说…有人提了个建议？”

欧阳自奋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您是说…李哥？”

“对！”周克勤像是被他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为难地搓着手。“总麻烦小李也不好，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欧阳自奋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光彩，语气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和推崇：“院长！李哥不是寻常人！杨厅长亲口作保不说，他的能力是经过验证的！虽然他的方法…可能暂时无法用我们现有的科学体系完全解释，但我亲眼见过他处理过太多…一些现代医学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陈小宝的情况如此诡异，或许…或许正需要李哥这样超出常规的视角和手段！这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希望了！”

他的激动并非源于排斥，而是源于一种对未知高深力量的敬畏和期待。

周克勤被他一反常态的热情弄得有些懵，随即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你…毕竟你是顶尖的西医学专家。现在的情况是，科学！你的科学！暂时解决不了问题！孩子快不行了！家长快崩溃了！舆论压力快压死我们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