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行走,落寞低头。
那一年,惊世的奇花优昙婆罗花开了。此花三千年一开,自白萱衣做了优昙婆罗花仙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它开花。仙女们都说白萱衣的运气好,以前有的花仙根本等不了三千年,便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离开了。
白萱衣想起,以前她对唐枫形容,优昙婆罗花何其美丽,何其高贵,那都是她编出来骗他的,她看着眼前这一朵一朵浑圆洁白的花,三五成群依偎在一起,仿佛是堆积着的皑皑白雪,美轮美奂,她不由心中轻轻一叹,原来你们是这般模样。
可惜,他是看不到的了。
他到底还是爱极了那世间遍地的兰花,他究竟爱它什么呢?爱它的淡雅高贵?还是爱它的触手可得?
可他真的得到了吗?
女子低眉敛愁,伤难自禁。
第二日清晨,优昙婆罗花便匆匆地谢了。
想要再看,还得再等上三千年。三千年后,是怎样的光景?白萱衣眨了眨眼睛,起身拿了花洒,小心翼翼将水晕在枝叶上。
自从邪皇覆灭,人界恢复如常,到如今已过去大半年的时间,白萱衣因为协助东陵焰有功,加之东陵焰极力为她辩护,九阙神君终于答应赦免白萱衣之前弄坏宝镜,以及私下凡间的罪过。
她又得到了这一成不变的生活。
守着花,守着寂寞。
东陵焰常常来看她,给她带一些稀奇古怪搜来的玩意,于是,她的房间里琳琳琅琅,堆积如山。仙女们都羡慕她,都说焰公子对她特别的眷顾,兴许她就要成为未来的神君夫人了。她听了,只是笑笑,不予置评。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泼辣聒噪的小花仙了。她总是笑,笑如清泉,或如满月。
多了几分温婉贤淑,也多了几分沉静落寞。
东陵焰心中清楚,有一些界限,他永远跨越不了;有一些往事无法覆盖,有一些人不能取代。
他只能远远看着她。
看她的背影,侧影,看她静坐或忙碌。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后来,当九阙神君宣布,自己要将神君之位传给东陵焰的时候,九阙神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东陵焰去找白萱衣:“登基大典那天,你会来观礼吧?”
白萱衣侧过泠眸:“按规矩,像我这样的小花仙,是可去可不去的。”东陵焰着急:“正因为如此,我才来问你,我是很盼望在典礼上看见你的。”白萱衣微微一拜:“既然是新神君的意思,我去便是了。”
东陵焰黯然唏嘘:“你始终不肯原谅我当日毁镜之举。”
“我不应怪你。”白萱衣的双眉微微敛起,“当日,是我自私固执,你以苍生正道为念,乃是大义之举。”
“既然如此你为何……”
“我只是,不能忘记。”白萱衣幽幽一叹。她不能忘记她的希望是如何一次次覆灭,又一次次重生。
不能忘记唐枫的脸是如何随镜灭化为尘埃。
我已经不恨你了。我只是不能忘记。这是白萱衣惟一能给出的解释。她望着东陵焰,眉目之间,没有一丝波澜。
一如她从前望过他的,很多很多眼。
东陵焰黯然转身,他离开的背影,仿若一只攀爬在绝壁上的孤燕,又像是一朵快要衰竭的花。
白萱衣轻轻叹一声,便又重新修剪枝叶了。
登基大典在五日后隆重举行,东陵焰穿着华贵的绛紫色长袍,一步一步迈向那金雕玉砌的宝座。
回身的一瞬间,众仙纷纷跪地朝拜。
那里面,寻遍了,也没有东陵焰冀盼的那道倩影。
惟有遥远的天际漫着七彩云霞,有的形似鸳鸯交颈,有的如同双树合抱。一片一片,皆是伤怀。
东陵焰禁不住慨然一叹。
于是,所有的仙家都看见了,他们的神君在登基的当日郁郁寡欢。谁也不知道他心底埋藏的心事到底有多深,多重。
东陵焰登基之时,白萱衣就坐在婆罗花树下,淡淡的风,吹着她的衣襟,她手里拿着一块碎片,是飞鸾流仙镜的碎片,是当日她离开仙镜殿的时候惟一带走的东西。那碎片,似一滴眼泪的形状,她轻轻摩挲着它,往事历历,不断回放。
此时,商星亮起。
而参星,却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