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怎么甘心呢?
她回身看着眼前之人,这个左右自己命运的罪魁祸首之一,嘲讽一笑。
“那看来陆将军也没忘,这婚是你毁了裴蒋之约得来的。”
明德皇后出身河东裴氏,原本她给女儿选定的驸马,正是世交蒋氏本宗,东阳侯府的世子,同公主青梅竹马的蒋洵(字允诚)。
萧晏清是在讥讽陆晃,高风亮节的陆家,也出得了他这般横插一脚的卑鄙无耻之徒。
“所以,殿下便要在大婚夜弑夫吗?”陆晃骨节捏得发白,鹰眼如炬盯着萧晏清,步步紧逼。
“你真当本宫不敢吗?”
二人相隔咫尺距离,萧晏清只得抬头与之对视,可她堂堂昭明长公主,不喜欢仰视别人。
萧晏清“唰”一下抽出匕首,开了刃的刀尖虚抵在陆晃胸前。
“陆怀昱,你一个驸马而已,死便死了,你死了正好给蒋允诚腾地方!”
陆晃笑了,笑得眼睛都蒙了一层水雾。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陆晃突然发难,紧紧钳住萧晏清握匕首的手,往自己心口送。
“你放肆!”萧晏清想要抽手回来,可纹丝未动。
眼看匕首已然割破衣料,萧晏清顿时有些慌了。
“陆怀昱你疯了!”萧晏清企图用另一只手掰开陆晃的手指,未果。
“陆晃!”萧晏清只得双手一起使力,试图偏移匕首,“陆晃你放手!”萧晏清大喊,声音带了哽咽。
陆晃这才松了劲。半截匕首没入陆晃左肩窝偏下的位置,丝丝鲜红洇了出来。
门“砰”一声被推开,二人均无暇顾及是谁的人冲了进来,只一味喊道:“都滚出去!”
萧晏清头晕目眩,双手扶住桌边稳了好一会儿,呼吸和心跳才渐渐平复,原本想上前把匕首取回来,可理智让她又收回了手,她不是医者,不能贸然拔刀。
“陆怀昱,”萧晏清声音很轻,带了些沙哑,“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罢拂袖而去。
陆晃面色发白,岿然不动的身躯摇摇欲坠,本能想抓一个助力时,不小心带落了摆在桌案上的那对玉。
“啪嚓”一声,原本相合的玉圭玉璧摔分在了地上。
是夜,三朝礼未半,昭明长公主与驸马后将军骤起争执,公主愤而归府。
也是这夜,萧晏清做了个离奇的梦。
梦没头没尾,不成逻辑,只有几个片段走马灯似的反复闪回。
上林苑校场中心,马蹄踏起滚滚烟尘,三箭齐发直入青云,射下三只鸿雁,接着便是一阵欢呼,缰绳一紧,宝马扬蹄嘶鸣,只见马背上的少年郎——乌发红带随风飞扬,剑眉星目熠熠生辉,谁瞧了不得叹一声“金鞭美少年”。
“可以啊怀昱兄!”
“好准头!”
几个同样骑装打扮的少男少女骑马围拢过来,声声赞叹着。
“别得意啊怀昱兄,你比之阿姐,还差一只呢!”
一匹装束着鎏金当卢、赤金马冠的骏马踱步而来,众人纷纷朝那绛色绣金鞍鞯上坐着的人行礼。
“太子殿下别操心我了,先数数自己收获多少,能不能给天家交待吧。”陆晃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好你个陆怀昱!”萧玉衡笑着策马追了上去。
景元十年,彼时风流尽少年。
这场春蒐后不久,明德皇后诞下六皇子萧玉枢,几日后薨;同年九月,萧晏清这一母同胞的幼弟早夭;十月,太子衡被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被逐去封地做了广陵王,永世不得回长安,陆晃便也不再是太子伴读,曾经热闹的椒房殿自此沉寂。
彼时少年们笑如朗月,春风得意。只可惜白驹过隙,早已物是人非。
“咻”的一声箭响,一支火矢破空而去,射中写着‘陆’字的战旗,火焰腾起,没多久就将战旗烧了个干净。烽火狼烟,击鼓声、冲锋声、哀嚎声不断,长枪一出,便是一个温热的生命倒下,焦黄的土地被血染得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