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病!”谢玉媜呛红了脸,怒目圆睁地看着萧时青,顺便将他手中拿的杯盏痛快摔了。
萧时青笑了笑故意逗她似的轻飘飘地说了句“你才有病”。
是了,怎么看谢玉媜都更像是有病的那个。
许是院里动静实在闹得大了,也惊扰了前院的耳朵,管事疾步赶来先是向萧时青好赔了一顿罪,又看了谢玉媜几眼替她找了身干净衣裳。
临走时也不忘提醒二人“晚膳已经备好,待会便会送来”,里里外外摆明了是想要谢玉媜留下萧时青一起用膳。
谢玉媜冷哼一声,直接教她滚,对萧时青的语气也不善:“景初殿的炭火比世女府还要缺么,殿下非要来此凑这不够分的粥?”
谢玉媜拂袖进屋盯着窗台的花瓶狠狠皱眉,下一刻果不其然将它掀了摔得粉碎。
她年少时候从未受过当面受制于人的气,后来年岁稍长也是靠着嘉平帝恩泽的余威,妥妥当当走到今日。
虽说如今被一张利用她的大网盖得严严实实,却也是暗地里被人撺掇着制肘,且这恨这仇是她知晓根蒂,明了自个脱身不掉,所以才破罐子破摔随它去的。
她为避四方,宁愿做只没有鸿鹄之志的燕雀死在寒窑里,都有人非得求她不痛快,这又教她如何能忍呢?
“恼了?”萧时青跟在她身后进屋,一直未落座。
谢玉媜着实不愿同他多说什么,摆了摆手一副精疲力尽之态,倚在窗台旁:“萧懿安,少年旧事早形同槁木死灰,难复追矣,趁着晚间雪还未冻,你当提灯早归。”
“往何处归?”萧时青的声音极近,谢玉媜甚至都不曾察觉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
“往心安处、往求全处、往得独善其身处,只要你不嫌麻烦,实则你往哪里归都无人管得着你,你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有谁会不知死活碍你的路呢。”说来实在也好笑,她一个连自个都说服不了的,竟也会有朝一日开始给别人找法子舒坦。
萧时青不动声色地瞧她,半晌才温和发问:“听故事吗谢竹筠?”
谢玉媜说了那么多话权教他当作耳旁风,一时是真觉得他脑子有病,皱眉拒绝道:“不必……”
“我以为你身陷囹圄,总该瞧着别人的不如意也幸灾乐祸几句,倘若你非不听,我也是非要说的。”
谢玉媜冷笑:“那殿下又何故问我意见。”
萧时青走到她身侧,学着谢玉媜往日神情望向窗外:“你真是半分都不讨喜。”谢玉媜还未及回怼一句,却又听他说:“可却又是这天地间足够令人生喜的人了。”
她冷哼一声:“外人都传我疯了,可我瞧着你们一个个,倒是比我更像疯的。”
萧时青知道谢玉媜当然会这般说,因为她没教人胡乱算过卦,也没有教人平白无故安上过什么“苦深室、悲离亡”的帽子,更没有清寒古庙数载无人问津,仿佛天地之间都不需要他这个人了一般,天地浩大却只能在菩萨堂里装聋作哑。
“是吧,在深山里头关了数载,怎么着也该疯了。”萧时青讥笑道。
谢玉媜闻言愣了愣,随后张了张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萧时青立在原地看着窗外漫天飞雪,勾起嘴角伸手出去接了一两点雪花,但那并不顽强的零星冰晶,很快便教他手里温热给融成一抹水迹,他一收手更是了无踪迹。
谢玉媜安静瞧着他张开手指朝她笑着说:“我如今再也不冷了。”
谢玉媜轻抿了抿唇。
他不用说的太深谢玉媜也大抵明白,他想说他是司空见惯,对这种人生来就有的感觉失了原本的畏惧。可他实则是冷的,他冷得心底寒凉寸草难生,冷得再不能忠诚这天下任何一处地方任何一个人。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倘若是多年前的谢玉媜瞧见,恐怕还会给他力所能及的鼎铛玉石接济,如今的谢玉媜连有翅膀的燕雀都不如,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如何还能分给他一丝怜悯。
于是她只能装作油盐不进的模样又端了端冷硬的语气撵人道:“殿下与我无异于对牛弹琴,不如早些回宫温茶烧炭。”
萧时青大抵早料到她这般态度,只好挑了挑眉另起一事道:“前几日收到塞北回来的折子,似乎是孟昭禹要回来了,你听说了么?”
谢玉媜皱眉,昭禹是仲清的名,他姓孟,字仲清。
他提及孟昭禹的意味不言而喻,可倘若连孟昭禹跟她的关系他都能察知得一清二楚的话,那付弋云恐怕早已成为了一颗众矢之的的棋子,又或者说,付弋云他早知晓这么一回事了。
他们在密谋什么?
谢玉媜不得而知,她闭了闭眸,当真是觉着有些累了:“既然晚膳已经备好,殿下不如留下来细细同我说道。”
萧时青随即便得逞地笑了笑:“当然,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