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在军帐前看到石头,朝他笑道:“来得正好,将军刚议完事。”
石头点了点头,陈岩正要带石头进入帐内,又停住脚步,抹了把汗,随口叹道:“这天气,若能有些新奇玩意儿解解暑气就好了。说起来,上次仙客来送来的那一小桶冰粉,真实清凉顺口,在这大营里可算是独一无二的享受。不知近日,仙客来可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石头说道:“我们小姐近日确实在试制一样新的消暑物,名叫冰棒。”
“冰棒?”陈岩好奇,“这名字倒是稀奇,是何模样?”
石头话中似乎有一丝回味,“是将熬好的酸梅汤或果浆,凝成硬冰,固定在一根小木签上。拿着签子,可以直接咬着吃,冰凉硬脆,甚是解暑。”出于对自家东西的笃信,补充了一句,“滋味确实爽利。”
“冰棒?”就在这时,帅帐的帘子被掀开,顾临风走了出来,他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石头立刻躬身:“是,将军。”
顾临风没再追问,只道:“进来摆饭吧。”
约莫一刻钟后,顾临风用完午膳,再次掀帘而出,石头紧随其后。
他对陈岩吩咐道:“今日军务已毕,营中事宜按章程处置。府中尚有积压的政务文书待批阅,明日需一早入宫面呈。若无紧急军情,不必报我。”
“末将领命!”陈岩抱拳应道。
顾临风忽然想到到石头还在这里,回头问道:“你回仙客来?”
“是,将军。”
“我正好回城,与你同路。”
陈岩立刻示意亲兵牵来将军的坐骑,顾临风利落地翻身上马,亲兵同时也将石头的马牵了过来。石头接过缰绳,沉稳地道谢,随即也翻身上马。
两人便一前一后,驱马离开了军营,踏上了回城内的道路。穿过城门,进入了略显喧嚣的街道。
行至一处岔路口,通往将军府的大道在左,前往仙客来的巷子在右。石头勒住马,恭敬地侧身向顾临风禀告:“将军,小的需从此处往右,回酒楼复命。”然而,顾临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却并未转向左边,进入了右侧的巷子。
石头看向已经拐进右侧巷子的将军背影,眼中带着困惑。将军府与仙客来并不同路,将军这是……
顾临风像是回答他未问出口的疑问:“先去仙客来。那冰棒,我也去尝一支。”
两匹马在仙客来门前停下。石头利落下马,将缰绳交给迎出来的伙计,自己提着食盒从正门走进大堂,顾临风也随之步入酒楼。
正在柜台后算账的沈百万抬头看见石头,随口问道:“石头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了跟在石头身后走进来的顾临风,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他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道:“顾将军?您怎么得空过来?”
石头在一旁解释:“东家,将军是想来尝尝新做的冰棒。”
顾临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安静的大堂,问道:“沈姑娘不在店中?”
沈百万答道:“小女在后院,正忙着试制那冰棒。”他脸上带着些无奈的笑意,“这孩子,一琢磨起这些就什么都忘了。”
顾临风顺着话道:“夏日制冰,确是难得。不知可否容本将军一观?”
沈百万见将军有兴趣,便侧身引路:“将军这边请。只是后院杂乱,您多担待。”
“无妨。”顾临风随着沈百万穿过通往后院的侧门,喧闹的大堂被隔绝在身后。
院子里搭着凉棚,棚下摆着几张方桌。背对着他们,正站在一张长案前,是一个忙碌的纤细身影。
正是沈知微。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襦裙,为了方便做事,衣袖用一副藕荷色的攀膊利落地束起,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臂。她微微俯身,嘴唇微微抿起,专注地调整着面前几个模具,一缕鬓发垂落颊边,也浑然不觉。
顾临风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见过的沈知微,或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或在前堂得体应对宾客。而此刻,束起攀膊做着冰棒的虽第一次见,却看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动。
沈百万正要开口招呼,顾临风却微微抬手,示意他噤声。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默然看着。
只见沈知微拿起一个长柄木勺,从旁边放置的罐子里舀出浓稠的酸梅汤,动作轻巧地将浆液注入木模的凹槽。她的手指纤长,动作却稳,没有一滴洒落。随后,她又拿起另一个罐子,小心地倒入乳白色的牛乳汁。阳光透过凉棚的缝隙,在她明媚的面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却浑不在意。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酸甜果香和奶香,混合着夏日草木的气息,竟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沈知微似有所觉,蓦然抬头。见到立在几步开外的顾临风时,她晶亮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