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齐文敬挣扎起来,赵景婳的身影在他眼中越发清晰,他又哭又喜,表情扭曲,“夫人,这一仗结束,您回京城吧,边疆太过危险。”
“齐先生,永熙。。。。。。”赵景婳实在不敢同这个状态下的齐文敬说起永熙,十五年了,永熙至今还未收复回来。
她缓了缓,握住齐文敬枯枝般的手,努力挤出一个笑来,“齐先生,永熙还在,往后我也会去永熙,等我将永熙收复回来接你一起去好不好?”
“回、回永熙。”
“嗯、带你回永熙。”
齐文敬安静了,紧接着他又死死攥住赵景婳的手,“将军、将军——”
“将军他,”赵景婳不知该如何说,她心里知道齐文敬在等的是她父亲平冤昭雪,可是她又害怕,怕说了,这位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就这么无牵无挂的走了。
于是她转而开始说起她自己来,“齐先生,你知道我吗?我叫赵景婳,赵峥的女儿。谢谢你们当年将我和弟弟救出,我十二岁开始学武术,习兵法,未来有一日,我也会走上你们的道路,我会沿着你们的旧路重新扛起西北军的旌旗。”
赵景婳总想多说一点,她擦着泪,掩去了长恩侯府,掩去了沈时宴和沈清黎,细细说起她和赵景安。若实在留不住,下了黄泉也可以将他听见的所有事项说给那些十五年前便早早死去的故人。
不要担忧尚活人世的孩子,你瞧,我们如今活得好好的。
齐文敬的手越纂越紧,喘气声如北地朔风穿过林间,带来阵阵呼啸,赵景婳眼泪越流越多,仿佛擦不干似的,最终她终于明白齐文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父亲的案子平反了。”
“你们都是大雍最为英武的将士。”
脱去了乱臣贼子的标签,你们的英魂终于昭雪。往后世人提起你们不再是骂名,而是称赞,称赞你们忠心侍主。
那是齐文敬最深的执念,如今执念已消,他对这人间也就没什么留恋的了。他睁着眼睛,恍恍惚惚间他看见了赵峥,看见了夫人林氏,也看见了那些或是死于战场、或是死于追杀的弟兄们。
故人都还停留在年轻时的模样,只有他一个人垂垂老矣,老得他们应该都不认识他了。
但他们还是来接他了。
——齐文敬,就等你了。
齐文敬微笑着跑向他们,沉重的身体与切肤的痛楚渐渐消失。
——齐文敬,你跑慢点。
“。。。。。。好。”
说完这句话,一直紧攥的手猛然松开,粗重的喘气声也陡然停住,刑狱里一片寂静,除了压抑着的哭泣。
医官凑近探了探颈侧的脉搏,合起齐文敬的眼睛,摇头道:“节哀。”
赵景婳垂手掩面,放声哭了出来。
这一生太多求不得。
这一生太多不如意。
父辈们将苦头吃尽也换不来一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