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淮王府内,冬日午时的阳光莫名有些刺眼,陆怀郁不知从哪家酒楼淘了两坛好酒,欲于江聿栖共饮。
正是用午膳的时间,陆怀郁将坛子往桌上一放,侃侃而谈:“这酒可是好酒,酒名叫梅花醉,听闻是用今年刚盛开时的新梅封以白雪酿制而成,味道极佳。”
一桌上好佳肴摆在面前,江聿栖为慕昭添了碗汤,问陆怀郁道:“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陆怀郁悻悻地坐下,“我没事还不能来找你了?”说着他开了一坛酒,将酒分别倒入三人碗中,说道:“不过,你这娶了妻子之后,倒是越发不愿与我们这些人来往了。”
江聿栖没有抬眼看他,语气淡然,“你还知道你是什么人?”
陆怀郁倒酒的手一顿,语气有些不自然,道:“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半点无用。”
他说完这话,似乎过了很久,江聿栖才垂眸缓缓道:“若是你这话让太傅听见,必会从坟茔里爬出来。”
陆怀郁面上有些不耐地将酒坛‘哐’地一声‘砸’在桌上,有些无所谓的语气道:“他早死了八年了,哪有那么厉害,难不成他还真能半夜去找我不成?”继而又自说自话地举起酒碗,道:“说真的,这酒你们倒是尝尝啊,真的很好喝。”说完,他将碗中酒一饮而下。
这样说话不着调的人,纵然是油嘴滑舌之人在他面前都如同小巫见大巫了。
半柱香之后。。。。。。
陆怀郁在桌边高举酒盏,正喝的兴起,一只胳膊死死撑着桌面,“来!喝!”
喊完这句话,酒精的麻痹让他直接瘫软,趴在了桌上,手中酒碗亦被打翻。
慕昭正安稳吃着饭,被倒在桌上的动静吓了一跳,她用手中的筷子戳了戳醉如烂泥的陆怀郁的胳膊,确定他再无动静,一脸迟疑地问江聿栖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良久,江聿栖才道:“今日是他爹的冥寿。”
慕昭心中落了疑惑,不过陆怀郁久居寺中,若不是一意孤行便是六亲不存了,想到此,慕昭收了收手中的筷子,杏眼瞪得溜圆,问道:“他爹是谁?为何早早死去?他为什么又久居寺中?”
关于陆怀郁居住于寺中的事,是上一次陆怀郁来时,慕昭就想问的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恰当的时机。而此时,她想多了解一些中原的故事,或者说,多了解一点在江聿栖身边和他身上发生的故事。
江聿栖眸子微动,温和地笑着看她,又佯装为难,道:“阿昭,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呢?”
慕昭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扬起脑袋试图压过他的气焰,道:“当然是每一个都要回答我。”
江聿栖低声笑道:“好。”而后轻叹口气,继续道:“他爹。。。。。。名唤陆衡之,是为前朝太傅,也是太子太傅,曾辅佐过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八年前,陆太傅在家中被人杀害,书房中血迹一片,却始终不见尸体。直到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草草埋于洛京城郊照云山山腰处的梅花林中,当年梅花开得极好,千树白梅同开,可以说是落梅如雪。”
“而照云山山脚处有一座寺庙,名唤浮云寺,浮云寺香火旺极,青烟缥缈,似寥寥浮云,寺庙如坠云间,故而得名。”
“陆怀郁当年本欲考取功名,可关于陆太傅的死,大理寺并未查清其中缘由,这一切让他性情大变,也放弃了仕途。所以,他甘愿于浮云寺中做了居士,每日修行不假,只是并未剃度,故而也能以酒解忧。”
慕昭有些怔然,说道:“所以,他其实对于解开谜案还有些念想吧。”
江聿栖沉吟片刻,道:“或许吧,只是那桩陈年旧案,时至今日算是线索残缺,若是解来,实在困难。”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怀着‘伤春悲秋’之情,淮王府中的枯木又重新抽了枝桠,偶有鲜嫩绿色冒出。
此时距离万寿节那日已过了月余,洛京城郊一片萧瑟的山间也逐渐冒了片片绿草嫩芽。
照云山云雾依旧飘绕,梅花林间偶有些兽物出没,然后悄然匿踪。
一队人马正从皇宫正门出发,浩浩荡荡地从官道行至梅花林。
冬春交接之际,皇家狩猎是为春狩。
梅花林本不为皇家狩猎所供,只是今年的皇室狩场颇为萧索,皇帝本欲取消此次围猎。
但清贵妃却不依不饶,日日为太子说情:“沅儿整日困在东宫之中,整个人都蔫了许多,此番必定要出去吸些日光山阳之气,若是能参与围猎祛袪‘晦气’那便更好了。”
皇上自然是心疼太子,这一个月虽说是让太子禁足,却还是偶有派人探望,又加上清贵妃不断吹着‘枕边风’,皇上这次也算顺水推舟,将冬狩选在了照云山梅花林。
此次冬狩被邀同往的人数众多,除了皇子还有几名武将,裴诤和裴娪自然被邀请了在内。
皇帝声音依旧沉稳,却听的出心情不错,“今日,难得天气大好,众卿也都别拘着了!”说罢向赵公公使了个眼神,“开围——”随着内侍拉长的高喊声,一众人迫不及待地骑了马向林中奔去。